内侍提醒道:“马尚书,请上御驾,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呢。”</p>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p>
马扩朝着皇城方向施了一礼,撩起官服下摆,登上龙辇。</p>
待马扩登上龙辇后,那内侍又看向张都头等人,从袖兜中取出一张千贯大钞递过去,笑道:“陛下知你等辛苦了,允你们三日休沐,三日后再回宫中禁军叙职。这一千贯,不是军功赏钱,而是陛下自掏腰包赏伱等的吃酒钱,这几日就在京中好生歇息。”</p>
“多谢陛下!”</p>
张都头等人面色大喜。</p>
接过青钱,一众玄甲军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当即跪下,朝着皇城磕了几个响头。</p>
爬起身后,张都头看着手中的大钞,感慨道:“陛下当真豪气!”</p>
吕承等人纷纷附和:“那是,陛下何曾亏待过咱们!”</p>
张都头提议道:“诸位弟兄,这钱既然是陛下赏与我们吃酒的,那么战死的弟兄们自然也有一份,他们就算吃不着,也能留给妻儿老母享用。俺打算从中拿出五百贯,分与战死的弟兄家眷,你们觉得如何?”</p>
此行出发时,一百名玄甲军,而今归来却只剩下不到四十人。</p>
有些弟兄不慎跌落悬崖,有些则被流沙吞噬,连尸骨都没法带回来。</p>
虽朝廷会发放抚恤金,但张都头还想再为死去兄弟的家眷多争取一些。</p>
“俺赞同!”</p>
“没毛病,就该这么办!”</p>
“我也赞同!”</p>
一众玄甲军们纷纷表示赞同。</p>
“好,那就这么办!”</p>
张都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露出笑脸:“五百贯,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咱们去哪潇洒?”</p>
“那还用说,樊楼啊!”</p>
“去个屁的樊楼,那地方是咱们这些泥腿子能去的么,放开肚皮吃,这点钱只怕都不够付账的。”</p>
“那你说去哪?”</p>
“要俺说,不如随便寻个脚店,既便宜又实惠,咱们弟兄好好吃一顿,剩下的钱去鸡儿巷潇洒三日。”</p>
“你他娘的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p>
商议了好一阵,也没个统一的口径。</p>
张都头索性寻了个钱庄,将一千贯青钱换开,每人平分了十几贯,爱干嘛干嘛去。</p>
……</p>
乘坐龙辇,马扩沿着御街一路来到皇宫。</p>
迈步走进垂拱殿,看着端坐其上的韩桢,马扩躬身一礼:“拜见陛下,臣幸不辱命!”</p>
韩桢打量着马扩,开口道:“马卿瘦了许多,也黑了。”</p>
马扩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水,答道:“这些算不得甚么,臣终归是回来了,只是苦了那些护送臣的将士们,有些却连尸骨都不曾带回来,埋骨他乡。”</p>
韩桢正色道:“朕自然不会亏待死去的将士家眷。”</p>
马扩再度躬身一礼:“臣代死去的将士们,多谢陛下恩泽。”</p>
韩桢吩咐道:“不必多礼,来人,赐坐。”</p>
马扩谢恩道:“多谢陛下。”</p>
待到马扩落座,韩桢问道:“此行北地感受如何?”</p>
闻言,马扩沉声道:“臣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颇多,若说感受,臣觉得金国不值一提。”</p>
“详细说说。”</p>
韩桢微微一笑。</p>
“金国能从白山黑水杀出,全凭一腔热血与自幼渔猎的本事,能覆灭辽国,取而代之,虽主因是辽国腐朽衰落,但不可否认女真人确实称得上一句骠勇善战,武力充沛。”</p>
马扩顿了顿,话音一转:“然,金国年轻一辈,却没几个能成气候,骤然从蛮荒之地出山,立即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全然没了先前的骠勇,也落下了自幼习得的骑射本领。”</p>
“此外,金国制度落后,完颜吴乞买鼓励年轻一辈学习辽汉文化,同时又对契丹和汉儿打压,朝堂之上彻底被女真贵族把持。在对待草原诸部的政策上,亦是昏招频出,手段蛮横,惹得草原之上天怒人怨。哪怕陛下甚么都不做,只需固守燕云十六州,使得金人无法南下,用不了十几二十年,金国也必然分崩析离,因此臣才说,金国不值一提。”</p>
韩桢暗自点头,认可了马扩的分析。</p>
事实上,原时空里金国能迅速崛起,主因就是辽宋夏三国太菜了。</p>
这三国都有各自的问题,且积重难返,尤其是在军队战力这一点上,下滑极其严重。</p>
就不说盛唐了,若金人南下时,遇到的是五代十国那帮武夫,结果绝对会截然不同。</p>
柴荣、李存孝、王彦章哪个是好相与的?</p>
一旦金国引以为傲的武力占不到便宜,吃不到战争带来的红利,制度上的巨大弊端就会迅速显现。</p>
后世建立清朝的女真,则完全不同,努尔哈赤是熟女真,受汉化程度极高,祖上是明朝册封的官儿。</p>
自他起事之初,便组建了一套相对完善的政治架构和制度。</p>
完颜阿骨打则是正儿八经的生女真,长期生活在白山黑水之地,几乎与外界隔绝。</p>
韩桢又问:“耶律大石呢?”</p>
马扩评价道:“耶律大石有远见有手段有抱负,乃是一代人杰,不过也掀不起风浪。”</p>
“为何?”</p>
韩桢追问道。</p>
马扩如实答道:“哪怕抛开陛下在北地的布置,耶律大石也成不了气候,乃是辽国贵族已经彻底腐朽,全然没了草原民族的血气与悍勇,也不如汉儿机变百出,底蕴深厚。贵族尚且如此,士兵战力又能好得到哪去。”</p>
这就不得不说辽国兵制了。</p>
辽国既不是宋时的募兵制,也非唐初府兵制,乃是全民皆兵的兵役制度,可以理解为征兵制。</p>
据《辽史·兵卫志》记载: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国有兵事,部族州县,传檄而集。</p>
契丹人毕竟是草原游牧民族,各大贵族,就是曾经草原上的一个个部族。</p>
要打仗了,便会在全国各地征兵,当地贵族就是治下军队的将领,贵族子弟则充当校尉。</p>
正因如此,贵族一烂,辽军哪来的战力?</p>
耶律大石终归是人,不是神,没法领着这样的军队,去击溃彪悍的金军。</p>
这一点耶律大石心里也清楚,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想要复国,想要站稳脚跟,就离不开这些辽国贵族的支持。</p>
“爱卿这一趟没白走啊。”</p>
韩桢面露欣慰,旋即继续问道:“你觉得西夏如何?”</p>
马扩沉吟道:“西夏相较金、辽两国要好上一些,军政泾渭分明,民政交予汉人官员治理,军队则由党项人把控,李乾顺登基之后励精图治,与大国之间左右逢源,称得上明君,李察哥亦是名将,君臣相得益彰,臣观西夏,若无变故,再延百年国祚不算难。”</p>
与马扩的这番奏对,实际上是韩桢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好为今后的战略提前做布置。</p>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马扩这一遭,途径西夏、辽、金三国,最有发言权。</p>
韩桢温声道:“爱卿此番辛苦了,朕允你五日休沐,好好在家中休养,陪一陪妻儿老母。”</p>
“多谢陛下,臣告退!”</p>
马扩起身行礼,转身离去。</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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