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懂。”</p>
小妇人还是不明白。</p>
高兮若解释道：“在此地，你我尚有退路，明日入了宫，便任凭官家揉捏了。况且，这一日时间，是让我等筹措教中弟子的户籍亲眷等信息。有了把柄，官家才会对我等放心。”</p>
小妇人神色紧张道：“那我们明日还入不入宫？”</p>
高兮若苦笑一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况且都到了这一步，不管如何，都得入宫走一遭。”</p>
她苦心准备了这般久，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主动权便易手。</p>
如今，她反倒骑虎难下，进退不得，韩桢却稳坐钓鱼台，随意将她与弥勒教搓扁捏圆。</p>
这让高兮若无奈的同时，对官家的霸道有了更直观的感受。</p>
闻言，小妇人惴惴不安地问道：“佛母，官家会如何安置我们？”</p>
高兮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枉你平时聪明伶俐，怎地这会儿却犯了浑，官家显然是想招安收编，难不成你还想入后宫？”</p>
“嘻。”</p>
小妇人妩媚一笑，舔了舔唇：“若是能入后宫，也不是不行，后宫妃嫔美则美矣，可哪里懂得服侍男人。况且佛母生的这般美，官家若是体验了双修之妙，怕是会夜夜笙歌，独宠佛母一人，说不得还能母仪天下，当一当那皇后哩。”</p>
她虽属白莲堂，但身在弥勒教，又岂能甚么都不懂。</p>
红莲堂那些个姐妹们的妙处，她可是清楚的很。</p>
“你呀，当真是异想天开。”</p>
高兮若也不恼，摇头失笑。</p>
对方虽在教中是弟子，却与她自幼相识，乃是要好的玩伴。</p>
小妇人倒是没觉得有甚么不妥，反问道：“弟子说的不对么？”</p>
高兮若解释道：“能以一介白身，逆势而为，打下这天下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智坚定之辈，怎会轻易沉迷女色。这等雄主，皆有大气魄，大毅力，远非寻常男子能比拟。”</p>
小妇女撇嘴道：“整日打打杀杀，勾心斗角，岂不是很无趣？”</p>
高兮若幽幽地道：“官家的追求，你我理解不了，眼界与境界不同。”</p>
美色在权利面前，不值一提。</p>
似官家这等雄主，追求的乃是开疆拓土，重现汉唐之雄风，筑万世之基，争千古一帝。</p>
……</p>
走出寺院的路上，欧阳登欲言又止。</p>
见状，韩桢轻笑道：“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p>
欧阳登提醒道：“陛下，弥勒教终归是邪教，后患无穷啊。”</p>
他出身市井，早年间闯荡江湖，也曾接触过邪教之人，因此知晓邪教的恐怖之处。</p>
那就是一群疯子。</p>
韩桢反问道：“何为邪教？何为正道？”</p>
“这……”</p>
欧阳登一滞，不知该如何作答。</p>
韩桢掷地有声道：“朕说它是邪教，它就是邪教，朕说它不是，那它便不是！”</p>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p>
这，就是皇帝。</p>
神龙政变之前，弥勒教可是被武则天推崇，朝廷钦点的佛门十宗之一。</p>
尤其是修纂《大云经》之时，弥勒教更是风头无两，隐隐有十宗之首的气象。</p>
说白了，只因弥勒教的教义，符合当时武则天的政治需求罢了。</p>
李唐历经三代，李渊、李世民、李治皆是雄主明君，威望无人能及，武则天想取李唐代之，必须另辟蹊径。</p>
弥勒佛乃未来佛，弥勒下生转世，就是个很不错的宣传工具。</p>
等到神龙政变后，作为李唐后人的唐玄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为防止再有人借弥勒佛之事篡位，干脆将弥勒教打为邪教。</p>
是与不是，不在于宗教本身，在皇帝，在朝廷！</p>
符合利益时，你是正道，不符合时，你就是邪教。</p>
“末将明白了。”</p>
欧阳登一个激灵，赶忙应道。</p>
高兮若以及她麾下的弥勒教，有可取之处，所以韩桢才会选择招安。</p>
况且，高兮若是个聪明人，方才交谈之中，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的弱点，就是上杆子将把柄递给韩桢。</p>
有了把柄，韩桢才会放心大胆的用她们。</p>
……</p>
翌日。</p>
一大早，韩桢在延福宫内陪着妻儿用早膳。</p>
正吃着，就见刘昌走进殿内，附耳禀报道：“陛下，贼首方七佛，以及刘光世等反贼已被押送入京，降将张俊也一齐回京了。”</p>
“嗯。”</p>
韩桢应了一声，吩咐道：“方七佛等人押入大理寺，择日问斩。”</p>
刘昌先是一愣，旋即提醒道：“陛下不审一审？”</p>
按照惯例，似方七佛这等贼首，都得拉到宫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审一审。</p>
这么做，倒不是真要审问甚么，而是展现朝廷的权威，以及皇帝的功绩。</p>
韩桢摆摆手：“不必了，区区一个邪教反贼，何必大费周章。”</p>
“奴婢遵命。”</p>
刘昌应道。</p>
韩桢又吩咐道：“对了，宣张俊入殿觐见。”</p>
“是。”</p>
刘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p>
对于张俊，韩桢谈不上好感。</p>
张俊这个人是一员猛将，打仗是一把好手。</p>
此人出生农户，原为乡间一弓手，凭着军功一步步爬上来，晋升过程与韩世忠相差无几。</p>
不过张俊此人性格桀骜，贪财好色，领兵之时也不会约束手下，任由麾下祸害百姓。</p>
后世谈起张俊，往往第一印象就是作为陷害岳飞的同谋，与秦桧夫妇在岳庙跪了千年。</p>
当然，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韩桢自然不会用非黑即白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人。</p>
当初归降方七佛的一共三人，他之所以派人暗中劝降张俊，而非其他两人，就是因为张俊还有价值。</p>
三两口吃完饭，韩桢起身在欧阳登等人的陪同下，迈步走向垂拱殿。</p>
走在路上，他忽地问道：“那高兮若的武艺如何？”</p>
欧阳登不屑道：“此女武艺平平，也就仗着鸡鸣狗盗这种鬼蜮伎俩装神弄鬼。捉对厮杀，三招之内，末将必取她性命。”</p>
韩桢笑道：“朕以为你会说一招。”</p>
闻言，欧阳登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此女身法轻盈，若一心逃跑，想拿下她需费些劲儿。”</p>
他倒是实诚，并未说大话，只因前几日，雷正三人都没有拿下她，由此可见对方身法之灵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