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顾及路途颠簸,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
一路上走的倒是平坦,可阮蓁热得不行。即便马车里放了几盆冰,她也一直用帕子擦着额间旳汗。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你不热吗?”
顾淮之这人虽矫情,但吃的苦不比旁人少上分毫,眼下,这又算什么?他淡淡道:“还行。”
夕阳斜下,道路前方站着估摸着数十人的身影,长风见领头之人身着官服,心里一番考量后,稍稍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
这一停,身后的队伍跟着也停了下来。
着官服的男子,头戴官帽,对着车厢神色恭敬:“下官王翰文,乃陈安县县令,今儿忽闻喜鹊啼叫,料想大人路径此处,早上就来此恭候,特来相送。”
陈安县?
阮蓁蹙了蹙眉。
顾淮之撩开车帘一角,看向说话之人,对方嘴角的两撇胡子丑的他眼睛疼。
“若我没记错,此地并不是陈安县管辖之地。”
王瀚文连忙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人说的是,实在下官仰慕大人才学已久,望大人莫见怪。”
他如今四十有几了!却无能往上升迁!眼前之人是当朝首辅,这些马车里还坐着日后的皇后娘娘,他怎么能不来巴结?没准贵人一高兴,他回头就得了赏识!
这是机遇!
但,他的马屁显然是拍错了人。
谁要这糟老头子的仰慕。
顾淮之不耐烦:“见怪了。”
王瀚文一哽,讪笑一声:“大人真会开玩笑,眼瞧着天色渐晚,不知下官可有荣幸请诸位贵人,去前方农家用饭,下官早就安顿好了。”
“你没有。”
顾淮之很直接:“不是什么人都配请我的。”
王瀚文:
他扑通一声跪下,诚恳万千:“可下官实在想为诸位贵人做些什么,请大人成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他这般姿态,换成旁人,哪一个不受用?
“你真想服侍我?”
“自然!”
顾淮之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气,丝毫不见外:“我想给小灰换一个车夫。你挺合适。”
阮蓁听得目瞪口呆。
王瀚文:“这”
这不是侮辱他么?
“小小县官,但也是百姓父母官。”顾淮之冷笑一声,放下布帘,取过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阮蓁扇着,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倒是有趣,玩忽职守是一罪,意图勾结朝廷命官是一罪,惊扰柳府女眷也是一罪,偏自己送上门来。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活?”
王瀚文没想到马屁没拍上,就得了三个罪名,他浑身一颤,就要说话。
却见身边马车有了动静,柳念初几步走近,语气几近冷清。
“陈安县是出了名的穷县。区区正七品,你倒是万分阔绰,身上的配饰不下五百两。”
“这些日子,朝中整顿,五品之下还没轮到,但各地历年卷宗也一一送去皇宫。为了避免有假,刑部,大理寺等,会派出探访民情官吏,一一各地暗中探访,是个大工程不错,但别以为山高皇帝远,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王瀚文面色一白,额间跟着冒出细细的汗,他下意识去遮。
“下官只是家中富裕。”
这种话,柳念初是不信的。
前些年父亲就在她面前长吁短叹,忧国忧民的提过。
——这陈安县,今年不知又得饿死多少人,无非是天子不拨救济,那县官又无能,我卖了不少田地,凑了不少银子送过去,可今年上报饿死的人数,却不低于去年,那县官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竟不懂得人间疾苦,为父猜测,想来他是私吞了。
“抓取来,送去刑部。”
王瀚文:??
他正要说什么,下一瞬却被堵住了嘴,长肃提着他,就朝远处扔。
顾淮之幽幽然出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