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日后,太后从宁寿宫发的话,说公主们渐渐长大,与阿哥们虽是兄妹,也该有所回避,让十三十四阿哥即日迁入阿哥所居住,直到将来成婚再议离宫之事。
那天孩子们还在书房,屋子里的东西则由太监宫女陆陆续续搬出去,岚琪带着弘晖、念佟和小宸儿站在门前看,小宸儿看到额娘眼中的不舍,抱着母亲安抚她:“我会一直陪着额娘,弟弟们是去好好念书的,额娘别舍不得。”
岚琪摸摸女儿的脑袋,自己幼年时也常安慰母亲说将来要陪着她,可到头来几十年不回家门不能尽孝,一代一代生儿育女,难免要走这条路,能在跟前好好孝敬时,就别等着将来了。
十三十四阿哥搬出永和宫的事在宫内传开,彼时宜妃正幸灾乐祸地来探望惠妃,经过袁答应的屋子还往里头张望了一番,到了惠妃跟前啧啧道:“曾经在我那儿住的人,却叫在姐姐这里住的人害死了,您真是命大,她若是要害您,我现在只能给您的灵位烧香了。”
惠妃冷颜不言语,又听宜妃喋喋不休说十三十四阿哥搬迁的事,一如年轻时咋咋呼呼地嚷嚷:“怎么连太后也学着太皇太后给他们拉皮条了,什么叫孩子多了照顾不过来,又是说什么兄妹之间要避讳,我们翊坤宫里住得满满当当的时候,谁来管过我。不就是皇上要上永和宫和乌雅氏做那档子事儿,几个儿子长大了碍眼了吗?他不会来和我睡,我们家大的小的当然在不在都无所谓。”
“你这些话,出了长春宫的门继续说去,我不拦着你。”惠妃受不了她这不晓得哪里学来的粗鄙,在深宫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虽然话糙理不糙,也轮不到她挂在嘴边。
宜妃不以为意,她们俩斗嘴又岂是今日的事,反而凑上来笑幽幽问:“难不成姐姐如今回心转意,又要讨皇上欢心了,东巡南巡一圈儿走下来,没少见您和皇上说笑呢。不过也是啊,如今您这长春宫又空荡荡了,我那儿早晚也一个下场,到头来能暖心的,只有枕边人,可偏偏每晚醒过来,都是空床冷枕,寂寞得很。”
惠妃瞪她:“这是你自己的事。”
宜妃则笑道:“那姐姐的事是什么事?大福晋没了,该给大阿哥找好人家的孩子续弦了吧。”
眼前的人虽然颠三倒四,今日说的话还都有些道理,惠妃这些天乱糟糟的,袁答应的事她还没弄明白呢,若非宜妃这样提醒,她几乎忘了还有要为儿子续弦这件事。
儿子毕竟是堂堂郡王,家里不能没有女主人。皇帝立后事关社稷,空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往后了,可儿子的人生才开始,怎么能空着妻房不再续弦,更何况她还盼着更远大的未来,继室必然要比原配更优秀才好。
但这些事急不来,惠妃好容易能与皇帝说上话,儿子优秀出息是一方面,她多年来隐忍收敛也有所助益,固然宜妃的挑拨虽让她动了心,也不至于想宜妃那般没城府心思,冲去找皇帝求做主。
随着秋风阵阵紧催,紫禁城很快就入了冬,第一场白雪降临的日子,皇帝下了旨意,要在正月十二办九阿哥十阿哥的婚事,三日后的元宵,则下嫁温宪公主,宫里搁置下的事总算重新提上日程。
宫外乌拉那拉府里,觉罗氏虽在鬼门关走一遭,幸而日渐康复,眼瞧着宫里越来越忙碌,觉罗氏催促女儿不要再留着照顾她,让她亲自进宫把弘晖和念佟接回家里去。
毓溪何尝不惦念家中,虽然胤禛隔三差五就来看她,可到底是在娘家,言语举止都不能亲昵,年轻轻的小夫妻生生分开几个月,且母亲身体日渐康复稳定,她怎会不惦记自己的丈夫。眼下母亲既然再三催促,她也终于愿意放下,那日与家中兄嫂打了招呼后,就回家里去了。
原本只是想回家换身衣裳,立刻就进宫,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家里请大夫,女人的敏锐让她意识到什么,果然只见宋格格来请安行礼,说起李侧福晋时,西苑的奴才来禀告,说李侧福晋有喜了。
宋格格十分惊讶,要说这几个月,大多是她缠着丈夫,李侧福晋哪儿会像她那样不管不顾地献媚讨好,只有自己身上不自在的时候,才让李侧福晋捡了一两次便宜,她原本担心福晋回来会责怪她没分寸,这下李氏带来更惊人的消息,她倒是可以退在一旁不相干了。
自然也会恨,恨李侧福晋的肚子争气,恨自己再怎么纠缠着丈夫,肚子也不能争气。而家里还有不争气的,就在眼门前。
毓溪心中怎么痛快,可她也知道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且是好事,唯有淡淡地吩咐下人好生照顾侧福晋,随便敷衍了宋氏几句,就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