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衣衫、各式各样的武器、蹒跚的脚步,看上去流寇似乎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然而,庄丁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示警的金戈之声响彻全庄,马向脸色阴沉,他没想到无路可走之下流寇真的开始攻打庄院了。
虽说早已经有了几分心理预期,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马向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作为马典的远房侄子,马向的前程与庄院有着莫大的关联,倘若庄院丢了,即便他活着也难有好处。
拼了!
庄丁还有一百一十人,即便算上妇孺,也不过二百三十人,这么多人手,只怕远非流寇的对手。
危急之下,马向顾不得其他,当即下达了一条全民总:“告诉大伙儿,流寇凶狠手辣,破庄之后鸡犬不留,想活命的,无论男女,务必于院墙前集合,违令者,以通匪罪论处!”
庄丁不敢多言,只是应“喏”。
“马东何在?”
“在!”
“你速去库房,把所有的武器拿出来”
“可是,没有族长的吩咐,武器动不得呀”
“这时候动不得,难道要留给流寇吗?”
马东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当下不敢怠慢,也是颌首应诺。
匆匆下了两条命令,马向又把自己的族侄马兴唤到跟前。
“兴儿,局势险峻,是走是留你可以自己选择!”
“叔父,侄儿决意留下!”
马向眯缝的双眼微微乍起,他又问了一遍:“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由不得半点唐突,你考虑仔细了,莫要后悔!”
马兴咬紧牙关,狠狠地颌首应道:“叔父,侄儿绝不后悔!”
马向叹了口气,道:“也罢,既是如此那你便留下吧,流寇已经来了,全庄青壮都要聚集起来,你便整编人马,充当后援吧,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敛队伍,若是误了时辰,让贼军入城,你我叔侄二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马兴颌首,道:“侄儿省得。”
“那便好,去准备吧”
“喏!”
庄外,流寇如若蝗虫一般席卷而来,他们嗷嗷叫着往前冲去。
庄中善射的弓手只有十几人,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却压根阻止不了疯狂的流寇。
天寒地冻,弯弓的手指也微微有些僵硬了。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流寇飞快地跨过庄外的壕沟,他们沉重的脚步踏在河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流寇来了!
“滚木,推!”
马向一声令下,庄丁便搬起巨大的滚木,几人合力,一起推下了城头。
咕噜噜滚落的圆木自高而下砸落在地,当场砸伤流寇五人,附近的流寇咒骂着,依旧借助木桩,试图登上院墙,这时候,劲道犹存的滚木带着惯性往下翻滚着,流寇恶声诅咒愤骂,可也不得不躲闪开来。
绝境之下,流寇迸发出了凶猛的斗志,他们像不知道伤痛的野兽一般,誓要攻上院子。
寿阳承平已久,庄丁久疏战阵,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的流寇,一时之间,气势为之一夺,都是有了避让的心思。
马向急忙振奋士气,“贼寇只不过是饿疯了,只要挡住他们的这一波袭击,这庄子便保住了,你们的家人妻女,米粟钱粮都可以得到保全,若是抵挡不住,让贼寇入了庄子,这你们的一家老小便会落入到那帮禽兽手中,谁也别想逃脱!”
似乎为了增强庄丁的信心,马向又叫道:“一个时辰,只要抵过一个时辰,就会有官军来援,此役若是大胜,事后每人重赏三百钱!”
“官军真的会来吗?”
马向言之凿凿,“那是,我已经派人通秉了马大人,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援军,又有赏赐,庄丁们终于鼓舞士气,可堪一战。
外头,贼军依旧攻势迅猛。
进攻之前,所有的流寇都饱餐了一顿,他们抹干嘴角,挥舞着手中锈迹斑斑的武器,嚎叫着往前冲杀。
粮食已经全部吃光了,贼寇当中也有人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他们把所以暗藏的粮食分发殆尽,为的就是让流寇断绝后路,生出必死的杀心。
只有杀入庄子,才能活下去!
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箭矢落在脚下,流寇却只是轻蔑地啐了一口,依旧往前疾行。
杀,杀上城头,杀尽男丁。
流寇前仆后继,像不知疲倦不知伤痛的飞蛾,誓要扑入到噬命的火焰之中。
马科这时候刚刚来到别院三十里开外的地方,哨探的骑军已经来报,说流寇已经开始攻打庄院,双方激战正酣。
是急速驰援,还是让士卒休整体力,然后再一鼓作气击杀气势衰竭的流寇?
自然是后者,马科对本地的豪强没有好感,能够让他们吃点苦头的话,他会乐见其成。
不过是一座庄院罢了,就算丢了,对马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倘若这时候杀过去,反倒有可能打草惊蛇!
没错,马科打算让庄院充当诱饵,他要趁着流寇疯狂攻打的机会整顿兵马。
此役必须一战而胜!
留给马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趁着这次机会剿灭流寇,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至于别院会不会支撑不住,这压根不在马科的考虑范围!
马科坐山观虎斗的行径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马科出城没多久,周遇吉便派人跟了上来。
当马氏别院遇袭,马科无动于衷的消息传来之后,王腾并没有落井下石,他决定暂时忍耐。
再多的流言蜚语在胜利面前也是软弱的,换言之,倘若马科大获全胜,就算是马典也找不到报复的理由,反之,如果马科败了,这将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堂堂的大明官军竟然任由流寇劫掠村寨,这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王腾相信,寿阳乡绅不会无动于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