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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于苍那支离破碎的精神聚合体,在乘着年升空的瞬间就宣告破碎。
第三层的压力比第二层还要霸道,这里不允许肉体、也不允许精神存在,必须抛弃这一切,才能向着更上层前进。
而真正向着第三层进发之后,于苍才明白,年说的“再往上就是一片虚无了”的含义。
这里,已经没有了物质与精神存在的基础。
“空间”的概念在这里被稀释,甚至都无法承载物质存在,于苍在第三层跋涉,只感觉“自己”之外的一切都是虚无,不断有引力从虚无中传来,想要将自己拉扯得四分五裂。
就像暴露在外太空时,由于周围没有物质,所以身体内外的压力差会压爆你的肺与血管,让你的体液尽数燃烧。而太空只是物质上的虚无,在第三层,连空间本身都稀薄无比,更遑论其他。
不时有云层在四周漂泊,但那只是看起来像云层而已,构成那些“云”的物质稳定、沉重到不像话,就算是稀薄的空间都没办法将其撕裂。
精神聚合体破碎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发着金光的存在,看上去是个人形,任何人在看到这个金光存在的时候,脑海中都会闪过“于苍”二字。
这就是他的真名——文字只是真名的一种存在方式。
年带着于苍一直向上,速度并不快。
事实上,就算于苍的肉体与精神没有被前两层的压力碾碎,来到了这个地方,一样会在空间的拉扯中四分五裂。
“年,快些吧。”于苍道,“我能承受得住。”
于苍知道,年保持现在的速度,是在照顾自己。
但还好,在适应之后,于苍觉得,现在的速度,仍然不是问题。
年却没有回应。
沉默片刻之后,年忽然开口看道:
“于苍……现在的人间,已经沦陷了吗?”
“什么沦陷?”
“我最后一次来封岳苍间之时,正是荒兽最为肆虐的时候,再之后……就不知道了。”
“还没有。”于苍道,“炎国将荒兽拦在了长城之外,其他几个国家也各有办法,对于人类来说,荒兽还暂时不是不可抵挡的灾难。”
“暂时……?”
“嗯,只是暂时。”于苍点点头,“新的危险已经蠢蠢欲动,我们都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年默默点头,而后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
“于苍,你这次来,不是为了寻求母亲的赏赐吧?”
“什么意思?”
“伱是想要支配母亲的力量,对吗?”
“……不是。”
“你不必骗我。”年却缓缓摇头,“我见过帝星坠落蓝星,帝星的力量就是如此——也只有如此力量,才能真正对抗荒。”
“……”
见于苍没有说话,年继续道:
“于苍,你是被帝星选中的人,你将要终结这个时代,我能理解你聚集所有力量的决心,所以,不必隐瞒。”
看着不断向上的年,于苍忽然道:“为什么借用力量的办法,一定是支配呢。”
“这是强者所必须有的心态。”年道,“更何况……被帝星所选中的人,会在不断的磨难之中逐渐觉醒‘帝心’,也只有真正支配一切力量,才能契合‘帝心’,从而触及更高的境界。”
“帝心……?”于苍不由得看向自己金色的身躯。
随着不断向着第三层的顶端前进,如今这幅金色身躯也开始不断有裂缝生成。
年所说的“帝心”……指的莫非是在攀登尊岳时,自己油然而生的那种想要支配一切的念头?
倒是确实。
在那一刻,他确实有一种直觉,假如自己顺应了这份心态,一路势如破竹到达封岳苍间第三层,察真我之志、承苍天奉命,最后于众生诵名中重返人间。
那之后,他成长路上的一切都将变得自然无比、如履平地,他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统御一切,最终倾尽力,同那无边无际的荒决一死战。
那种感觉真实无比,他知道,只要他迈出第一步,剩下的所有步骤都会顺其自然——代价,就是必不可少、不可避免的磨难与成长。
所以,他放弃了。
他的成长,无需契合帝心。
他选择沿着自己的路做到这一切。
于苍轻轻一笑。
“那年,你看,我现在还有那所谓的‘帝心’吗?”
“你……嗯?”年似乎愣住了,就连上升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说起来,他确实没有感受到当初见到帝星时,那种君临天下、咄咄逼人的气势。
虽然只在万余年前见过一次,但帝星给他的感受太深刻了。
就连在他眼里举世无敌的母亲,都差点臣服于帝星的力量……若不是帝星坠落蓝星的时候已经末路,结果犹未可知。
现在,在于苍的身上,确实没有帝星力量的感觉……奇怪,明明他亲眼感知到第一层时于苍觉醒了帝心的……
难道,以帝星为命星的人,还能不被帝星的力量所影响吗?
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对于一个生命来说,毫无疑问是先拥有命星,再在成长的过程之中逐渐拥有自己的人格。
可以说,人格被命星影响,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或许同一命星的人在人格细节、善恶观上会有不同,但是命星的某种特质,绝对在人格中大同小异。
“帝心”,就是以帝星为命星的人一定会拥有的特质。
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时,于苍开口了。
“年,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并不介意我‘支配’你的母亲?”
这话听起来有点好孝。
谁会有这种想法啊。
不过,假如代入一下,古代时一家先后从军、战死沙场的事迹,似乎倒也不难理解。
对于现在的星空来说,确实已经到了“国破家亡”的危难时刻。
听了于苍的话,年没有生气,而是缓缓道:
“我……不在乎其他,我只希望母亲她能活着。”
“……”
“这方世界的所有生灵,都是母亲身上的累赘,她本可以甩开一切,独自前往星空深处,享受她漫长的生命。但是为了我们,却甘愿被束缚在这小小的‘蛋壳’之中。”
“蛋壳?”于苍注意到了什么。
“是的,这方世界,只不过是孕育母亲的‘蛋’而已。”年缓缓道,“母亲伴随着这方世界的第一抹晨曦而生,只要度过脆弱的幼年,就可以啄破‘蛋壳’,去往星空。
“但,因为幼年时的孤独,母亲分出了她的力量,在蛋壳之中创造了我们——其实,母亲早就已经度过了幼年期,只要她决定‘啄破’蛋壳,就可以立刻突破神话之境,到达更高的境界,进入星空之中——那里,才是真正属于母亲的世界。
“当然,你应该想得到,啄破‘蛋壳’,便意味着世界毁灭,母亲很爱我们,所以她只是一直看着我们成长、繁衍,将自己限制在这小小的蛋壳中。
“神话之境,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已经是永远的终点,但对于母亲来说,不过是一个起点。为了我们,母亲在自己的幼年停留了漫长到不可计数的岁月……这些岁月中,她都无法尽情遨游。
“在一万年前,帝星试图支配母亲时,我也曾愤怒,但是几千年过去,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的星空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母亲就算啄破蛋壳,也逃不过被荒侵染的命运,投入帝星的支配,起码……
“起码可以让母亲,真正的遨游一次。”
听着年的讲述,于苍只觉得沉默。
原来,竟是这样吗。这方世界,竟只是一个孵化中的蛋。
“那……我听说,一万年前,你的母亲曾经试图灭世,那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祂终于决定要前往星空了吗?”
“灭世……原因很复杂。无数岁月过去,当初陪伴母亲的生灵也换了许多,就算是母亲也肯定不可能一直坚定。”
“可以大概说说吗?”
“首先肯定是因为,帝星带来了与荒有关的消息,母亲想要在一切终结之前,出去看看。”
“那其次呢?”
“其次……母亲也是累了。因为我们都只是母亲的一部分力量衍生而来,所以我们很难拥有超越,或是不同于母亲的力量。在母亲眼中,这方美丽的世界,其实很容易就会看腻。
“在这方世界的无数光景之中,母亲最为喜爱、怀念的,还是创造一切生灵的那一刻……母亲无数次与我们形容那副光景,那副万物蓬勃的盛大景象。然而在创世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见过类似的景色。
“所以她便觉得——或许,灭世时的精彩,大概能与那时相仿吧。母亲想要看看。”
“啊?”于苍傻眼了,这是他没想到的答案,“怎么听上去有些、有些……”
“有些小孩子气?”年的眼角似乎流露出了笑意,“这也正常,母亲本就还是个孩子。”
“……”于苍不敢接话。
这么想想,这方世界能安稳存在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其实,我现在并不介意帝星支配母亲。”年缓缓道,“如今荒兽肆虐,若没有帝星,她可能便会永远被困在封岳苍间之中,直至蓝星也宣告沦陷。
“而跟随帝星……起码,帝星支配母亲也是为了整片星空的苍生,虽然‘支配’听上去不太好听,但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相信母亲在这个过程之中也能成长很多吧。”
于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语气……怎么简直像是担心孩子就业的老父亲一样。
你们这个角色是不是反了啊喂!
于苍想了想,道:
“年,你放心。”他正色道,“你的母亲一定会自由翱翔,而且,我也不会成为祂的枷锁——我来到这里,是来寻找一位战友,而非一位仆人。”
年稍稍沉默。
于苍继续道:“我不是帝星,也无意于成为帝王,帝王要背负的东西,我背负不起。我只想带着我的朋友一起,把那个该死的荒揍疼,再也不敢来找我的事。”
年只是沉默。
又过了许久,他开口道:
“抓稳了,我要加速了。”
……
巍峨顶
江山四人紧张兮兮地看向天空。
“过了,小苍过了!”江山的眼睛瞪得老大,“第三层!卧槽,卧槽,真的是第三层,小苍去第三层了!仲笙,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仲笙沉默不言,但从他的眼神之中不难看出,那浓浓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第三层……众生诵名……未来神话!
离叶衍成神不过才过去了四百余年,炎国就要……再多出一位神话了吗?
这真是,天佑炎国!
这一刻,仲笙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帝长安大限将至,叶衍外出未归其实也是在寻找为帝长安延寿的办法。
谁都知道,当帝长安真正仙去之时……炎国绝对会大乱!
炎国是因为有叶衍,所以势头还不够明显,看看隔壁的猎族吧……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甚至,现在叶衍都不太敢贸然回国,生怕给那些暗中的人传递什么错误的信号。
毕竟,炎国还是太大了,真要乱起来,叶衍一个人很难短时间内终结一切。
别的不说,于苍前些日子发现的幽荒天界的隐患,万一赶在这个时候爆发……
所以,假如现在炎国能出第三位神话,这对于整个炎国来说都是提振士气的大事!
在两人身后,棋儿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她不停拍着手,跟着江山和仲笙一起高兴。
虽然女孩对神话的概念并不是很了解,但她知道,神话就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哥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所以她很开心!
忽然,女孩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顾解霜。
“姐姐……你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