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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后,天色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有一场春雨降临,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赶着趁这场春雨还没到来前回到家去。渐渐的,热闹的街区安静下来,而那两人却一直坐在邮局门前的阶梯上,没有动过一步。
一声春雷闷闷地在空中回响,泠天侧目看了看羽阳的情况,见她仍然紧紧地抱着自己,把头埋在双膝上,一点点光线都照不进她的眼中。泠天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沉重,只能缩回了手,只是继续静静坐在她的身边。
雷声越来越频繁地响起,一滴雨水落在了泠天的脸上,他抬头一看,雨点已经滴答滴答落下,连忙脱下外套撑起,挡在她的头顶,靠近她的耳边询问:“下雨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瑞安城,嗯?”
听到泠天的声音,羽阳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他眉眼中的担忧难掩,深紫色的发丝已经沾了些雨水,却把唯一能挡雨的外套都遮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雨了……”羽阳的声音很微弱,似乎好不容易才有了说出这句话的力气。
这么静静陪了她将近一个小时,她终于说了一句话,泠天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为她遮着雨,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羽阳呆呆地望着他,此时又响起了一声春雷,雨滴越来越笨重,砸落在他们的身上,泠天见她还是发呆,决定不能放任她再这么伤心下去,他收起外套,俯下身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朝停车的地方跑去。
刚刚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羽阳此时才猛地缓过神来,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在她身边陪伴了许久——就这么静静守着她许久。
他的手心很厚实,大大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包住,他的手握了十几年的剑,早已经布满了老茧,触碰她那只握过画笔的细嫩小手,有一丝丝被摩擦着的疼痛,但她从来没有被这么令人安心的一只手如此紧紧地握住过。
羽阳愣愣地看着他那被雨水淋湿的暗紫色短发,阴天下的发没有那么耀眼的紫色渗出,可她似乎能看到他的背影里透出的光芒,那么耀眼、那么温暖。
泠天将她送到车上坐好,随后也钻进了驾驶室,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薄衫被雨水沾湿,贴在他的肌肤上,健硕的胸肌一览无余,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他顾不上自己,刚落座就看向了羽阳,问:“没有淋湿吧?”
羽阳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一双眼睛还是留在他的目光中。
泠天沉默了片刻,鼓起勇气开口对她说:“我……昨晚已经查过了昱阁里所有的地图资料,的确……万亭没有一个叫年平岛的地方存在。抱歉,应该早一些告诉你。”
说到这里,羽阳垂下了头,有些哽咽地说着:“从小到大,有太多奇怪的事情,可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人……”说到这里,羽阳落下了断线珍珠一般的泪水,嘀嗒落在裙摆上,话语也变得吃力,“任何人在我问起时,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真话,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身份尊贵的泠天,往往只见过那些贵族小姐们对他殷勤的笑容,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露出过一丝的不悦,更何况是流泪。泠天慌了,手足无措地抓着方向盘,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而羽阳也并不需要他开口安慰,对于她来说,这一天的这一刻何尝不是一次难得的坦诚,坦诚对待心中的疑影,不再骗自己,承认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疑云之下。
此刻,羽阳已经把泠天当作唯一一个能说出心里话的对象了,她强忍呜咽继续说着:“他们说,我是被一对夫妇留在年平岛医院的弃婴,我的养父母自我出生不久就养育了我直到我长大成人。我有着跟大家不一样的棕色头发和眼睛,大家都是黑色的发,黑色的眼睛,为什么只有我不一样?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为什么不一样,我到底是谁?”
“棕发棕眸?”泠天听到这里,顿觉心中一轰,连忙上前轻轻抓过羽阳的一撮头发,“果然……是夫人的灵术把你的头发眼睛变成了黑色。”
泠天这才想起,她早就问过自己关于棕发棕眸的事,是他不曾察觉其中的含义。
她是谁?她与纺烟王后如此相像,难道?
明白她可能的身份后,泠天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大块……
这没有头尾的话语让羽阳从悲伤中暂时脱离了,她疑惑地看着泠天问:“怎么了,我的头发?”
她那满盈泪水的双眼小鹿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让他感受到胸口奋力鼓动的心跳,他突然察觉,他在这一刻失去了很重要的期望。
“……”
泠天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气氛让她更迷惑不解,她伸出手来,在泠天眼前晃了一晃,泠天这才勉强回过神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你……出生就是棕发棕眸?”
羽阳点点头,谨慎地问:“棕发棕眸……怎么了吗?”
他不知道要怎么接受眼前的事实,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羽阳这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诺嘉王族的骨血可能因为灵力的不平衡而变化模样,例如像他一样有着暗紫色的发与眼睛,但若一个人是棕发棕眸,则必定是诺嘉王族的血脉,棕发棕眸是神赐的血脉之征,绝无差池。
然而,先祖诺嘉留下的圣谕明明白白刻在石上,至今已经过了一千九百多年,上书着对于他而言很是沉重的一行字:棕发者不得与棕发者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