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曾经带给他温暖和光亮的那束光突然被人夺走了,他因此悲痛欲绝,活着亦如同行尸走肉,甚至想要终结这种生活。
可忽然某一天,这束光又回来了,虽然不像那样完属于他,但依然照亮着他。
想到此处,慕容绝忽然感到心跳得很快,砰砰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如恶鬼抓住了来到人间的一丝缝隙,用尽了力都要爬出来。
江饶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方才慕容绝以五十倍的价钱才让那老板娘同意接待他二人,就感觉慕容绝所说的没钱再订另一间房也并非就是在诓骗自己。
“那你睡这儿吧!”
“芊芊……”
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江饶猛地闭上眼睛,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她不愿承认这是不好意思,最终把这种别扭归咎到芊芊二字上。
忽然觉得这两个字格外刺耳,也并没有那么好听。
心中如此诽谤,表面上仍云淡风轻,见对方刚才似有话要说,于是催促道:“你有话快说。”
慕容绝微微一笑,露出两融梨涡。
“芊芊,我方才是想问我可否在此处打个地铺?”
江饶:“……”
这话说出来莫名给人一种他多可怜的感觉。
但除了打地铺也没有其他办法,反正江饶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同床共枕的。
“嗯。”
她松了口气,轻声说完,就彻底进入了睡梦中。
慕容绝躺在地铺上,侧身,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江饶熟睡脸上。
三年前,他是魔界尊主,立誓要屠遍修真界,最疯狂的时候半天便屠了一个仙门大派。
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至今回想起来,鼻息间仍然萦绕着血腥味儿。
可当时,他分明已经是魔界至尊,心爱之人也在身边,先前的那些仇家也都已经被他凌虐致死,分明没有了继续杀人的必要,可他就是如同中了邪一样,满脑子都是暴虐的快感,对血腥味上瘾般痴迷。
那个时候,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却偏偏觉得,还是杀人更能令他开心些。
于是,他不顾江寻芊的阻挠,继续大肆屠杀,做进了残暴之事。
直到江寻以身挡住了他对仙门百家的攻伐,倒在血泊里时,他才幡然醒悟。
其实,也未必非要把修真界弄得腥风血雨,也未必要一直不停地杀伐。
他的嗜血残暴因为江寻芊竟收敛起来。
他决定等人醒来,就放下屠刀,无所谓成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魔头,哪怕有一天放下了夺人性命的刀刃,也还是魔。
可他刚这样决定好,江寻芊就失踪不见了。
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个人,不见了。
坊间还传言,他的心爱之人,跟其他男人跑了。
简直气煞也,他的魔性再一次被点燃,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人便已身手异处。
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下了地狱,也不能再开口说话。
猝然睁开眼,已是傍晚,夜色深浓。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两颗宝石,忽闪忽闪地,盯着床上的女子。
江饶睡得香甜,连被子什么时候被踢了下来都不知道。
慕容绝起身将被子给她重新盖了,掖了掖,防止再一次掉下来。
然后鬼使神差地坐在床边,明明是暗的,他却能清晰地视物。又或许是某些东西,肉眼看不见,但心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万籁俱寂,望着江饶,只觉得格外安宁,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在经历了许多的苦难后终于被人捡回了家。
嗯,他也有家了。
那是心灵靠岸的地方。
从此,不再是茫茫大海上没有方向的一叶孤舟,不再是漫漫黑夜里寻找出口的困兽。
他忽然在想,为何之前的自己会那般残暴嗜血,满手血污,某一刻,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就好像他真的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暴虐残忍刻进了骨子里。
不然,他为何,从来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看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辜负了她,失去了她……
他躺在江饶旁边,隔着被子,将人轻轻地搂紧怀里,近乎贪恋地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弄丢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那三年里,他每夜孤枕难眠,时常需要药物才能入睡,但药效一过,醒来,发现身旁仍旧空空如也,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回应他的只有虚无。
这一次,他牢牢地抓住了这束光,不愿再让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