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玉带河呈现出别样的风景。没有了熙攘的人群,倦鸟也已经归巢,玉带河边变得无比寂静。苏时沿河而行,虽然满身酒气,但眼神却无比清醒。来到一处石桌旁,苏时停下了脚步,然后用衣袖拂了拂石凳上灰尘,一屁股坐了下去。林漠感到很奇怪,因为从酒楼出来,公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那些人出入青楼继续饮酒,也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吩咐他直接到秦府。不过到了秦府附近,苏时又吩咐他沿河堤而行,在秦府后院下了车。此时秦府后院大门紧闭,苏时也没有上前叩门,反而来到玉带河边。林漠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一言不发站在他身边,目光警惕的凝望四周。苏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酒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应该快到戌时了。”苏时点了点头,然后直起身子,双手过头,竭力向上伸展,自言自语道:“应该快来了。”“公子在等人?”“嗯。”林漠迟疑了一下:“公子在等秦楠小姐?”苏时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随即他似乎又感到很遗憾:“虽然与佳人月下相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始终有违礼教,秦楠小姐又怎肯赴约。”听到公子约的不是秦楠,林漠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同时心中也更加好奇。谁会这么晚来赴公子的约?公子约此人又有何事?林漠正在疑惑之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河堤上,看到苏时,径直向他们走来。借着月光,林漠看清来人正是秦之道秦大人,第一个疑问倒也解开了。不过公子既然约的是秦大人,为什么不入秦府,反而要把秦大人约出来?秦之道似乎也感到很奇怪,看着苏时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此时苏时已经站了起来,等秦之道下了石阶之后,笑道:“这么晚了还打扰伯父休息,还请伯父莫怪。”秦之道走到石桌旁,右手轻轻一压,示意他坐下说话。苏时刚一坐下,秦之道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贤侄今日喝了不少酒。”苏时显得有些无奈:“生意应酬,难免要推杯换盏,不过那些人可比我惨得多。”秦之道嘱咐道:“我知道你酒量好,但夜夜饮酒作乐对身体却有大害。”苏时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看来这几天的事情伯父已经知道了。”秦之道叹了口气:“这几日将军府门庭若市,我想不知道都很难。更何况工部尚书刘言一见到我,忍不住连声夸我找了一个好女婿。”苏时笑道:“一年几十万两的利润,换来几声好女婿,倒也不亏。”秦之道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如此巨大的利润,你真的愿意就这么拱手让人?”“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苏时淡淡说道:“这些人只看到巨大的利益,自然也就看不到其中蕴含着的风险。”然后他转头对林漠说道:“我与秦大人要谈些正事,你去外面守着。”林漠立即领命而去。等林漠离开后,秦之道显得更加疑惑:“既然有要事商谈,为何不在进府详谈,反而要以一封书信约我在此会面?”苏时微笑道:“我知道伯父有夜游玉带河的雅兴,所以才会附庸风雅。”秦之道自然不会相信他这番鬼话,不过也并不想深究,于是接着上一个话题问道:“刚才你说那些人看不到其中蕴含的风险,这么说来,玻璃这项生意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么赚钱?”“自然还是先要给他们一点甜头。”苏时的笑容在月光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狡诈:“不过之后他们能不能赚钱,能赚多少钱可就由不得他们了。”“看来贤侄早已经计划好了。”苏时点了点头:“齐王和赵王与这些世家豪门、王公大臣因利而聚,想要分化他们,自然是让他们利尽而散。而我之所以对这些世家大臣许以重利,也是想让他们因利趋附,这样一来,即使裴泫的人想作乱,也难掀起大浪。”秦之道叹道:“这些世家大臣皆是精明之人,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你是以利相诱?”“价值十两的镜子可以卖到三千两,如此巨大的利润,那些人即使看出来我的打算,又怎么肯放弃这到手的肉,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块肉。”秦之道脸色巨变,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时:“那试衣镜成本只有十两银子?”苏时想了想,说道:“应该不到十两,我也没有细算。”“怪不得那些人会趋之若鹜,这么巨大的利益,连老夫都有些动心了。”在秦之道看来,利润达到十倍便已经算很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玻璃制品的利润竟然惊人三百倍。说到这里,秦之道长叹道:“我听说崔家和林家准备放弃米业生意,向贤侄要了一州玻璃制品的分销权。”苏时道:“米业生意本厚利薄,现在又被我们把价格压得如此之低,不但没有了利润,反而还要赔钱。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赚钱的生意,他们自然不愿意再做下去。”秦之道叹道:“这显然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苏时并不否认:“我虽然要打击他们的产业,但也要给他们一条出路,只不过他们的出路需要掌握在我们手中而已。”秦之道忍不住上下打量苏时,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如此一个俊俏又才华横溢的少年,心机为什么如此深沉。不过这时苏时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我今天约伯父出来,是有一件要事商议,而且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秦之道看到苏时神情肃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心中竟然有一丝紧张。“什么事?”苏时直视着秦之道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我想让秦伯父在私下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