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吃饭。”夏油杰拎着满脸不情愿的竹内春出了门。
今天是跨年夜,街上十分热闹,夏油杰更奇怪,不看路反而一直在看他。
——他在看竹内春的眼睛如何被人间的琉璃光填充,仿佛这一刻,世界的美好触手可得。
一高一矮的身影混迹在人海中,一路牵手直到进了家拉面店遇见了夏油杰的同学。
是个女生,长得很可爱的那种。
穿着艳红的和服,长发挽鬓,搭配着绒球吊坠,一张脸粉扑扑的,似乎刚吃完饭的样子。她站在离收银台不远的位置等朋友,却没想到会等来与人手牵手的夏油杰。
崭新的手袋掉在地上,夏油杰帮忙捡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让竹内春先找位置。
竹内春哦了声,跑去找了个有围栏的地方认认真真点起晚饭。
等从菜单中抬起头,就发现那女生垂着脑袋在哭,她的朋友终于来了,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忽然眼前一暗,夏油杰端着两个水杯坐到了对面。
盯着对方手边的杯子竹内春做贼般探出爪子,接着被啪地摁在原地。
“喝热的。”夏油杰眯眼示意,还分外幼稚的拿冰水在他面前晃了晃。
竹内春气得不行,把手抽回,闷头不理人。
“一会去看烟火吧。”吃饭的空隙,夏油杰突然说。
他来找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竹内春自热气腾腾的碗中抬头,看见夏油杰在笑。
笑得温柔,眼中都是柔软的光。
忽然他伸手轻轻蹭掉竹内春嘴角的汤汁,支着下巴,颇为成熟的说了句,“怎么老长不大呢。”
你又比我大多少不对我明明比你大一岁!
竹内春心里嘟囔,后半程却是红着脸不敢再抬头。
一定是灯光、面汤给热的。
一定是。
等磨磨蹭蹭的到达山脚下,烟火大会已经开始了。
伴随冷风,竹内春被他拉进怀里,寒意褪去,他在其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盯着漆黑夜空中璀璨的花火,暗叹了声时间真快啊。
“时间真快。”夏油杰的声音在头顶闷闷响起。
“春。”
竹内春抬起头,天边五颜六色的光如宇宙中的群星流淌在他白净的面庞上。
夏油杰捏了捏他微凉的脸颊,笑着说:“明年见。”
竹内春却忘记了那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回应这个笑容,或者有没有说一声明年见。
真相是他就是嫌懒,天冷不想动嘴,眨巴了圈眼睛,下一秒就被人抬着下巴吻住了嘴。那晚后夏油杰再没出现过,竹内春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学校恢复上课,他在教学楼底等他一起回家,可是等了好久,久到天色擦黑也没等来人。
夏油杰不见了,没几天竹内春在自己的书包里摸到了死老鼠。
也是难为他们了,这个季节还能找到老鼠来吓唬人,竹内春在洗手间将手掌泡脱皮了才罢休。
恶作剧变本加厉,常见的有图钉、胶水、被撕坏泡发的课本。
直到数学课,从前面发下卷子,到他手里却是一张揉皱的,包裹着痰液的测试卷。
马上中考了,竹内春又一次交了白卷。
他被罚站在教室外,寒风刮得嘶哑响,他在那片冷空中仰着头睡着了,结果是被班主任逮着又训了顿。
两周了,夏油杰依旧没有出现。
羞耻心作祟竹内春不敢上他家询问,只能去找对方相熟的朋友,哪怕得来的尽是奚落与冷漠,直到那个女生——跨年夜拉面馆遇见的女生。
松岛告诉他夏油杰提前毕业了。
隔了很久竹内春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窗外的枝丫残有融雪,天空阴霾,风是冷的,所以他的手脚也是冷的。
在告别时松岛突然喊住他,问:
“你和夏油君……是在交往吗”
像是难以启齿,她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出现了抵触,竹内春看着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天后有关秋田春是同性恋,和夏油杰在交往的消息彻底飞了出去。
竹内春被孤立得彻底,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在一片鸡毛的生活里决定了报考东京。
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日夜都在啃书,有时候课文背糊涂了念出一声夏油,仅一声就够他沉默好久。
幸福值还在,说明人没死。
别的他不太愿意去想。
备考期间他遇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绿色幽灵。
“想不想和本大爷一起成神”幽灵说,“老太婆到死都没用上誓约,本大爷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得不到回答,幽灵一路跟着他回了家。
之后又跟了几日发现竹内春真的“看不见”自己后便不再折腾,成天自言自语,十句里八句不离成神,两句是在嘲笑竹内春笨。
考试那天日本下了好大的雪,幽灵在家看剧,耳边少了它的叨絮多少有点寂寞,特别是在看见不少家长捧着暖手袋在寒风中等待自家小孩的画面。
竹内春跺了好久的脚才抓紧衣服冲进一片冰刃里,浑身被刮得麻木,那点寂寞才烟消云散。
或许是被纷乱的雪花迷了眼,在听见那声久违的“春”时,竹内春竟有些难过。
他抬头,夏油杰穿着厚厚的羽绒在路边冲他展开双手。
啊,原来有暖手袋的感觉是这样的。
书包滑下肩头,竹内春飞跑过去,咚的一声扑进他怀里。
“怎么不去我家问”
竹内春抿嘴,半响才憋出一句:“我怕。”
此刻夏油杰的幸福值显示为75。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的头发又长了,还打了耳洞,阴灰的天色下耳垂通红一片显然是发炎了。
这些变化都代表着经历,他们都不动声色刻意避开说起。
直到夏油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塞进他手里,扬着笑说:
“以后,咱们用这个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