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低不可闻的笑了声。
“你别笑,我说真的。”竹内春细细算起这两年的收益,“我和大学同学合作的那间工作室挣了笔钱,不出意外以后这个品牌会往高端发展,你不用出去工作我养你……”
“少给老子套锁。”伏黑甚尔道。
不再贪恋床榻上的温热,他起身翻出衣服,依旧是那身多年不变的黑色恤衫。
有时候某些固执是根深蒂固的,很难轻易改掉,竹内春不懂,他分不清这是爱情还是别的情节,因着恐惧想要做出改变却迎来对方的冷落。
“小少爷,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是伏黑甚尔离开前留下的话。
竹内春躺在床上,不知该笑还是痛骂一顿来发泄心头的愤慨。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同居三年,该做的都做了,情动时连老公都能喊出口,为什么他还叫自己小少爷
小少爷小少爷,他算哪门子少爷
家破人亡的少爷
好不容易生活开始好转,他妈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幸福值像生锈了般卡在2再不前进,竹内春无比心焦,特别是对方音讯全无又开始搞失踪。
这一次他没忍住找来私家侦探,等拿到加密的信封时整个人变成了一尊雕像。
成堆的照片里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夏油杰。
只有6岁的夏油杰。
事件始末是伏黑甚尔接了名为“盘星教”的委托,处理什么星浆体,而夏油杰与一名叫五条悟的少年是保护星浆体的特派人员。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夏油杰
他抖着手,一双眼因长久未眨而有些发涩,直到钟表响起振铃,他抬头,入目是猩红的年份数字。
所以他一直都在同一个世界对吗!
“是这样没错啦……”系统小心翼翼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对不起啊大大,我们不能妨碍宿主的决定,更无权干涉故事走向,比起是在同一个世界,应该是您穿梭在不同时空与他们产生了交际。”
竹内春只觉苦涩,“那伏黑是主角吗”
系统发出一阵刺啦音,许久才说:“抱歉宿主。”
那一晚竹内春给伏黑甚尔打了很久的电话,等到接通入耳的全是嘈杂的音乐和各色劝酒的声音,直到安静下来,他打破沉默道。
“我们聊聊吧。”
“什么事”
竹内春抿嘴,半响道:“惠呢他们在哪儿”
那头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以前在哪儿现在就在哪儿。”
“所以我也一样是吗”竹内春反问,“对你来说一点不重要,你可以随时抽身离开,无论性命还是未来——那我究竟算什么说清楚啊什么不一样,都是人哪有什么不一样!!”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伏黑甚尔淡漠道,“说到底我们不是一路人。”
“哈”
“很难理解吗”
伏黑甚尔吐出一口烟,“小少爷,我停止不了杀戮,因为它们刻进了骨子里,被那堆垃圾铸就的骨髓,直到死也成为不了你想要的那类好人。”
“强者为尊这种理念……”
“是因为咒术吗”竹内春打断。
“……你调查我”
“你就说是不是!”
那边响起一声轻笑,仿佛被刺激了般,竹内春语无伦次道:“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错,没能继承咒术也不是你的错,那些伤痕也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学着放过自己啊”
“伏黑我们带上惠和津美纪,像之前一样去做亲子游戏,吃好吃的,看烟花,逛夜市,学着普通的样子做个普通的大人好不好。”
命运为何如此奇怪
逆来顺受便被压迫得无法喘息,试图反抗却有更大的恶意在前方虎视眈眈。
竹内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他一直想不通夏油杰的改变和伏黑甚尔的执拗。
电话挂断了,像是某种信号的斩断,竹内春在家里完全坐不住,已是夏天他却浑身冒起冷汗。
屋舍的光时隐时亮,昏沉中他仿佛置身在记忆的走廊上,看见了被大雨浸湿的夏油杰,岌岌可危的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在呐喊求救,可是没人能读懂,于是那牵扯着身体的光断了。
隐隐抓住了些什么,竹内春套上衣服往外冲。
景色在倒退,随着奔跑空气在挤压胸腔,世界旋成一团糟,系统好像在说什么可他完全听不到,满脑子都是:快阻止快阻止,快去阻止!!
轰隆一声,迎着飞乱的车前灯,竹内春的世界黑了。
“哥哥……”
“哥哥……”
有人在给他擦手,滚烫的毛巾从手臂一路向上,直至摁进脖子,缺氧的窒息令竹内春不得不睁开眼。
这是一间破旧的出租房,老式风扇立在书桌上吱嘎四转,几缕光线从未关严的窗帘射入。
啊,天亮了。
“哥哥,你在看哪儿”
随着贴近耳廓的呼吸,竹内春这才反应过来屋子里不只他一个人,喉咙火辣,他说不出话了,略有些茫然的捂住嗓子盯着面前陌生的青年。
“是不是说不出话”青年露出八齿笑,“一辈子说不了才好。”
他又变成那副乖巧的样子贴近竹内春的耳边,小声说:“哥哥,是我呀小秋。”
“妈妈那个怪物死了呢,可本该死的是你啊。”
“我让你找笔仙求姻缘,喊你去鬼宅,被恶鬼折磨又如何,反正我又看不见,奇怪的是你啊,可为什么你怎么作都不死呢”
原本干净的娃娃脸徒然狰狞,他双眼充血,死死瞪着不停咳嗽的竹内春。
“你个变态,喜欢男人的变态!!”
“蠢得无药可救却拥有那么好的家世,哈——一切都没了,全都没了,豪车没有了,阿谀奉承没有了,我过够了和人抢吃抢喝的日子,好不容易妈妈出现了,住进那么大的别墅,可为什么全都向着你!”
“凭什么啊不就是能看见鬼吗!”
破旧的租房墙上开满了眼瞳,他们静静注视着,直到娃娃脸青年抓起一把尖刀朝床榻上的人步步紧逼。
“把眼睛给我吧哥哥,这样我也能看见了。”
炼化诅咒的最好方式是找到体质特殊的人群以身作食。
“有遗言吗”
日光暴晒,照得一地石砖无法入眼,被誉为咒术界未来最强的少年浴血重生朝他步步走来。
伏黑甚尔如同一尊雕塑立在原地,脑海却回响起了那个青年的声音。
【“你会后悔吗”】
直到最后有后悔过吗
“两、三年后我的孩子会被卖到禅院家,随你处置吧。”
“还有呢。”
“……他会哭吗”
“谁”
带疤的薄唇却再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如枯叶般任风吹打,随着轰然倒下的躯壳,尚有神采的眼睛被夺目的天光击穿。
脑内无声,平静的想象着某个明媚的午后,小律春在世界的某处角落继续幸福的活着。
说他冷漠也好,说他没心也罢,在发现小律春不管不顾闯进来时,他警告过,然后什么都不作为的看其颓唐。
意外如他预料到的那样一件一件来,可却有另一股势力想要置人于死地,那个傻子却不知道早有人为他铺了后路。
小律妈妈搅着咖啡,笑的平静:“我活不长了。”
“那孩子就是有点笨,目光从来放在当下,小心翼翼握着惶恐失去一样。附身的鬼辛苦你清除了,只不过那些东西不会轻易放过他,他爸落成这个境地罪有应得,但春春是无辜的。”
“可以的话,未来帮我照顾好他,作为报答,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移交你的名下,这些钱足够你去拍卖行买几样古董了。”
“伏黑,别让他哭啊。”
——他会哭吗
——会为了我这样的烂人哭吗
能回答伏黑甚尔的只有永远的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