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六岁时,狗卷棘这样告诉父母。
“为什么呢”爸爸问。
他委屈道:“喊同学站住,却总让不认识的人跟着停下来。”
妈妈忍俊不禁,将奥特曼塞进他怀里,驱赶他自己去玩。
大人都不觉得小孩子能有什么痛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
狗卷棘蹲在檐下,白发柔软的耷拉着,大大的紫色瞳眸望着手里的玩具,摁住奥特曼的胸膛,在一顿biubiubiu的音效下,很快就忘了烦恼。
狗卷宅旁边紧挨着佐佐木家。
有一对大他几岁的兄弟。
一个叫春,一个叫又青。
莫名的他不喜欢佐佐木又青,更喜欢找春玩,虽然后者总是趾高气扬,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才不要带小萝卜头玩。”即将升入高中的佐佐木春说。
这话令狗卷棘差点爆炸,跳脚间被人摁住头轻松推开。
“小矮子,哥哥要上学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高中生吗!
还在读小学的狗卷棘将心爱的奥特曼依依不舍地塞进床底,从那之后佐佐木春会做的事他都照着做。
佐佐木培养的下代家主是个同性恋!
你注意点场合,棘还在呢!
真是不可思议……
哪那么大惊小怪,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那么古板
听我把话说完!
佐佐木一族的史谱归溯起来大概近千年,也就是奈良时代
怎么可能,那不得和御三家齐平……
大概啦,大概啦
传说他们的先祖和两面宿傩有着不清不楚的……
雪下得好大。
白花花地淹没了房梁瓦块,也吃掉了石子小路。
繁华的东京都市被一片灰霾包裹,飞雪荡漾中,连风声都变得软绵无力了起来。狗卷棘趴在暖炉边假寐,听着爸妈压低声音的八卦。
世界一片平和,鼻尖飘荡着甜茶沸腾的香气。
他在暖热的炉火中,没来由地想起了佐佐木春。
对方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那是升入国中后的第一个暑假,他嫌屋里闷爬上院落的大树乘凉——佐佐木的老宅和他们家一样,偏中式又掺杂和风的建筑。
有时候视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木头镌花的栅格窗朝外推开,佐佐木春伏在案机前,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一角外飞的空隙里佐佐木春伸长了颈,寸头在光中格外扎人眼球,忽然一只手从他身下伸出,用力拽住他的衣服。
像是拼命承受着什么,指骨隐隐泛白。
佐佐木春抬起眼,上挑古典的凤眼被红晕点缀,直直朝他的藏身所看来。
阳光穿过四下纷飞的叶片,狗卷棘摔倒在地。
他的心跳快得不能自己。
震惊、好奇,还有……跃跃欲试。
青春期悄无声息地砸开了他懵懵懂懂的心扉。
一瞬间仿佛长大了般,实际上只是被刺激到了而已——对于佐佐木春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奇怪的念想。
-
那年的冬天极冷,医院里连哭丧声都少有。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成群结队地来又匆匆离开,等走道空了他才提着果篮进到病房。
屋子阴冷,明明有空调却不见人开。
他放下果篮,抬手摁开遥控器,低头时看到了佐佐木春乌青疲惫的脸。
印象里从没见过对方这么平和的一面。
佐佐木春总是高高扬着下巴,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姿态,这下枝头凤凰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麻雀,实在惹人唏嘘又可怜。
狗卷棘看了一会儿,确定人暂时不会醒来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惊了大跳,回头发现佐佐木春正满脸茫然地盯着他。
一时间两人都像宕机了般谁也没开口,忽然佐佐木春瞪大眼,乌青的嘴啊了半天才蹦出句“梦中情郎!”
什么东西
狗卷棘迷惑不已,下一秒被一口鲜血喷了满脸。
当真是惊喜交加啊!
没一会刚刚离开的医生又回来了。
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他被医生骂,每天都得抱着保温盒到点来投喂病号。
看上去对方还挺自在,半点没有让小几岁的邻家弟弟在大冬天跑腿的愧疚心。
但其实狗卷棘有点喜欢现在的佐佐木春了。
两人像真正的兄弟那样挤在一起看视频,在佐佐木春时不时的清奇吐槽下,狗卷棘如同获得了知己,睁大眼睛鲑鱼、鲑鱼地叫!
一开始佐佐木春还有些迷惑他为什么老拿食物说话,一番威逼利诱后,惹得狗卷棘恼羞成怒喊了句【住嘴】,对方瞬间乖了。
更像一朵焉巴巴的花,躺在床上双眼瞪圆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怎么总是不打招呼地睡过去。
佐佐木春出院后,时不时给他带零嘴吃,就像医院里那样,投喂着被父母管束的自己。
“有个工作得暂时离开东京,之后就不能带饭团来看你了。”
寸头少年眉骨凶戾,眼中却柔软泛光,纤长细指中的香烟在空中飘摇,眨眼便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吹散。
他们分别时,狗卷棘站在护栏内,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饭团还是当天吃才更香。
第二天他没能去学校,因为躺进了医院。
得知是吃多了导致不消化后,爸爸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可在听到谁给他的饭团后,难得沉默了。
忽然手掌摁紧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确实了心声在行动。”
“至于妈妈,有爸爸在不用担心。”
闯了祸,狗卷棘不敢问他什么意思,垂着头,眼睛巴巴地看着手心,直到后来佐佐木春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少年。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但被再三拒绝回东京聚餐后,他感应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又一次被拒绝了他再也坐不住,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恐惧感!
得知人去了冲绳,马不停蹄地买好机票,等飞机落地,如预想的那样吓了他们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