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你家”
系上鞋带,虎杖悠仁抓过两人的书包挎在身上,冲蹲在地上穿鞋的人说。
自从升入高中,他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可无论旁人怎么说,虎杖悠仁都不觉得有问题。
“去你家吧。”
这具身体畏寒又惧热,才五月中旬便换上了短袖。一个冬天没有晒太阳,薄薄的衬衣下两条胳膊白中透着粉。
鹤见春和同龄那批泼猴完全不一样,不明原因的虎杖悠仁匆匆移开视线。
半天没等到回答竹内春抬头看他,“怎么样”
“也行,不过我得去趟医院,要不你拿着钥匙先回家”
竹内春没吭声,只看着他。
被这么直戳戳的盯着,虎杖悠仁条件反射地改口:“在一楼等我,行吗”
终于他嗯了声,嗓音闷闷的,表情恢复成软糯的样子,这也令虎杖悠仁松了口气。
走在路上虎杖悠仁会替他挡住人流,可竹内春并不乐意,眉头紧皱,烦道:“我自己会看路。”
“阿姨不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吗”
提及木上桃枝子他的脸色恹成一团,无精打采道:“别听她瞎说。”
“快看是阿姨!”
竹内春应声看去,公交站牌上贴满了挑枝子的广告代言。
已经五月中旬,木上桃枝子靠新戏成功翻身,并借机拿下了多个高端代言,至于说好的回家一推再推,最后干脆放话让他转学东京。
收回视线他偏头盯着脚尖。
“医院里好多人在追阿姨的剧,我也有看。”
“是吗。”
“难道你不看”
竹内春抿了下嘴,这时公交车驶来,他侧身让老人先上,散漫说道:“分类型吧,那种的我会睡着。”
虎杖悠仁没忍住笑出声,显然想象出了他蜷成一团随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抵达医院时黄昏的霞光正遥遥挂在天边,竹内春坐在一楼的等待椅上发呆。
系统面板显示虎杖悠仁的幸福值72了,但是他有些怀疑对方并不是主角。
毕竟这个世界是围绕咒术展开的。
与五条悟他们相比,虎杖悠仁除了超强的运动细胞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咒力,咒术,连诅咒都看不见。
这样的人哪里像主角啊
近些天睡眠质量差,事情想多了容易头疼,他闭上眼睛,等眩晕退去才摸出手机放起电视剧。
果不其然又睡着了。
医院静悄悄的,没了白天的喧哗,夜幕尤其深邃,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主角的肩头。
主角爱穿卫衣,今天是暖黄色的,衣服宽大,他将手散散插在口袋里,拢起的一团上正放着他的手机。竹内春低头就看见桃枝子嚎啕大哭的样子。
一觉睡到夜深人静,是该好好哭一场。
“阿姨演得好好啊,我都忍不住哭了。”虎杖吸着鼻子,情绪仍沉浸在戏里。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竹内春没忍住恼道:“我快饿死了,等你半天结果出来只知道看剧,就不能先喊醒我再看”
发现他生气了,虎杖悠仁连忙拽着他直哄:“怪我怪我,走走走吃东西去。”
竹内春半信半疑,“这个点还有店”
“便利店啊。”
“……滚吧!”
虎杖摸着鼻子笑,“那回家我给你煮”
“煮什么”
“拉面!”
勉强能接受。由他拖着,书包掉下肩头,落在手腕上随着影子一块摇摇晃晃。
回到家竹内春翻出睡衣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时晚饭已经做好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得屋子像裹了层蜜一样,连汤面都比往日看着香,等吃饱喝足他收拾好厨房,回屋没多久虎杖悠仁擦着湿发走进来。
“这么快”竹内春放下手机抬头看他。
沐浴后虎杖悠仁浑身散发热气,因为在自己家所以没穿上衣,膀子光着,肩线如山般流畅,肚腹间实打实的腹肌十分性感。
竹内春狠狠瞄了眼,等躺上床,灯一关,薄被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
软绵绵的,毫无男人味。
耳侧响起一阵窸窣,是虎杖悠仁摸黑过来了。竹内春心里憋气,和头倔牛一样推开刚躺下的人。
“我要睡外面。”
深更半夜也不知道哪来的大火,虎杖悠仁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的应着,“怎么了”
“……热。”
回答的十分心虚。
闻言虎杖悠仁想说点什么,到嘴边却只发出声笑。
这一笑闹得竹内春在黑夜里红了脸。
几日后虎杖悠仁被同班同学拦在走廊上。
“你和c班的鹤见春什么关系啊”
“朋友只是朋友”
“靠靠靠就是这个眼神,嘶好肉麻!!”
“虎杖悠仁你现在超怪啊,臭老头的课居然天天翘起个嘴。”
“不会是恋爱了吧”
忽然那人倒吸一口气,发现真相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等等!不、不是吧虎杖你和他……”
情侣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和鹤见春。
虎杖悠仁觉得好笑,并毫不留情地让他们洗洗脑浆,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直到某日在鹤见春的房间里醒来,睡梦中的人仅用一个呼吸就让他酥了骨头。
那瞬间大脑空白,他紧张地像只鹌鹑,很逊的连动都不敢动,只能看着橘红的晚霞勾勒着眼前人羸弱的身影。
白里透粉的脸庞仿佛能滴出水来,明明同样是男生,但鹤见春总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他不明白那种冲动究竟是什么,直到人醒来,睡眼惺忪,一团雪白的脸被晚霞照得通红,望着他说着,“疼。”
有东西破土而出了,他满脸发烫,条件反射又无措的松开手,意识到什么窘迫地拽过被子盖住腰腹。
鹤见春向来神经粗,他总是忘记带教材而被老师罚站,会将旁人的真情告白当做鼓励。
所以不会因为一个拉被子的举动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冷静下来的虎杖悠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鹤见春似乎只对他的事上心。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猫抓般很轻很轻地挠在心上,烦恼也因此短暂的消失。
他盯着在喝水的人,好半天才开口:“真的要转学”
竹内春顿了下,含糊道:“干嘛伤心啊”
“是挺伤心的。”他又不是石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喔。”
“你那是什么语气。”
放下杯子,竹内春偏头看他,“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
被发现了吗!
虎杖悠仁揣紧被子,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滚圆,“我哪有!”
就见人笑起来,眼尾的冷淡褪去,表情渐渐温软,踩着拖鞋,没骨头的倒进床里,半只脚隔着被子压住了他的腿。
“想吃咖喱饭。”
“我是你的厨子天天搁这报菜单……”
“还有布丁!”
“糖分很多啊那种东西,小心长蛀牙。”
他却浑不在意,张大嘴,凑到他面前说:“哪有,你瞧,我长得可好了。”
视线渐渐凝在那张脸上,悸动的刹那虎杖悠仁慌乱地推开他。
被一手摁倒在床上,竹内春疼得龇牙咧嘴,好一阵子抬起头来,“你属牛吗”
人怎么可能变成牛。
虎杖悠仁眼神闪躲的想道。
-
今年的夏天比往日都要热,为了多陪陪爷爷又不违逆他的意思,虎杖悠仁退了田径社,加入了活动时间相对轻松的灵异研究社。
可不知哪儿出了问题,他和鹤见春的联系越来越少,没多久发现对方在躲自己。
不少人形容鹤见春冷,看似好相与实际难接近。
如果用动物形容,他像一只高傲的猫,昂首挺胸,毛茸茸的尾巴尖却系着颗小铃铛,总是无意吸引着诸多目光。
某些时刻虎杖悠仁被那双眼睛流露的情绪而牵动,总以为他们是同类。
为什么躲他
真是莫名其妙!
他握紧拳头,在同学的关心下艰难地笑了笑。
以鹤见春的性格绝不会主动找他,虎杖悠仁不再迟疑,下学后扒开人群找,最后将人抵在焚烧区的墙上。
刚入夏,蝉鸣还没有撕心底里的疯叫,天色尚早,焚烧区却幽静至极。他们面对面站着,而再走两百米就是教学楼的侧门了。
虎杖悠仁梗着脖子,盯着他不说话,最后是鹤见春打破沉默。
“手。”
国三受的伤至今没好,有时候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吃到一半鹤见春会突然停下来休息,等稍缓后再抬手,只是筷子在空中抖出残影,但他面无表情,于是到嘴边的关心便吞进了肚里。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明白弄疼他了虎杖悠仁松开手,脸色谈不上好,“为什么躲我”
“没有躲。”将地上的垃圾扔进焚烧炉,竹内春转身要走。
“鹤见春!”怕他又躲起来,虎杖悠仁猛地拽住他。
力气很大,竹内春被迫后仰,匆忙站稳后只觉腕部一阵锥心的疼,他极力克制着情绪,神情冷淡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那张脸哪怕再冷也是好看的。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国三那个冬天,鹤见春被人扇了耳光,却笑着说他是故意的。
此刻诸多厌弃堆积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虎杖悠仁抖着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转学的事”
“你不也没提过退社吗”
“我——”
“松手。”
他显然不想听他说话,虎杖悠仁拧紧眉头,无意将人抵在墙上,腿与腿交叠,鹤见春显然挣脱不开,满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滚开!”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滚!”
“鹤见春!”
竹内春猛地推开他,气氛凝固,这一刻被抛弃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朝虎杖悠仁压去。
他无疑是个早熟的小孩,和最初的竹内春相比,感情的事虽然迟钝但只要给足时间就能做得很好。
可对竹内春而言他耗不起这个时间。
虎杖悠仁能照顾好自己。
无论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训练,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可靠,
但在竹内春眼里那份可靠太脆弱了,好比初遇时他只是借一点外力靠近,等撕开空虚的心肺对方就依赖上了他。
现在他决定不等他了。
系统在叫停,可其实竹内春很冷静——仅仅是作为人,想要不顾后果发泄一通的权利。
“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希望。”
少年的表情无法用言语描述,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崽,眼藏湿气又困惑地看着他。
竹内春握紧拳头,语气冷硬道:“除了爷爷你还有什么”
那么普通,那么黯淡无光,在这个被咒术充满的世界,虎杖悠仁究竟算什么啊
他拒绝去东京,放弃了寻找生父和缝合脸,老老实实的呆在仙台市,呆在所谓的主角身边,像盼望花开一样盼望着幸福值再涨一点。
如此卑微,如此可怜。
可这一次仍旧是重蹈覆辙。
竹内春眉宇紧皱,阴戾与痛苦交叠出现在脸上,明明在争吵,可他的表情却比虎杖悠仁还可怜。
有一瞬间虎杖悠仁感觉他要坏掉了,身体成一根弦,立在悬崖上任由大风吹刮,随时都要跌倒的样子,动物般的直觉使他伸出双手。
校衫上清新的皂角气涌入鼻中,竹内春突然感到羞愧,他稍用力从虎杖悠仁的怀里退出来,脸色在迎上那勇敢赤诚的目光时更加苍白。
虎杖悠仁没有父母,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而他却在这大放厥词,说他除了爷爷什么都没有。
微风没能吹散脸上羞愧的燥热,像坏掉了般,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咬紧牙,他说:“你就当我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