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礼部衙门里,依然十分忙碌。
李邵坐在大椅上,心不在焉。
石公公快步走进来,看了眼屋里另一侧的徐简,又收回目光,俯身凑到了李邵身边。
“殿下,”石公公压着声,道,“都送回去了,库房那儿也清点了,已经办妥了。”
李邵轻哼了声。
见那石公公又悄悄瞟徐简,他奇道:“怎么了”
石公公讪讪笑了笑。
今儿是他跟着殿下做事的第一天。
都是东宫里的内侍,也都是伺候殿下的,可他们这些人比起胡公公,就是落在了后头。
胡公公仗着出入时刻跟着殿下,背地里对他们吆五喝六。
现在好了。
大总管曹公公发了话,胡公公挨了一顿板子,痛得哎呦哎呦起不来床。
替殿下奔走的好事,就这么落在了他石公公头上。
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只好侍奉好殿下,得了殿下信赖,哪怕那胡公公养好了伤,也别想再把这活儿夺回去。
“小的自个儿琢磨……”石公公怕叫徐简听见,只说还没琢磨明白。
李邵见状,没多少兴趣听,也就不多问了。
等到了下衙时,李邵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淡淡与徐简打了声招呼,他大步往外头走。
本以为徐简又要管东管西的,偏走到了衙门外,李邵回头都没有见到徐简身影。
“怪了。”李邵嘀咕着。
石公公眼珠子一转,忙道:“当着辅国公的面,小的没敢说。小的就想着,昨儿那事情,莫非是国公爷捅出来的”
李邵眉头一皱:“他捅的你确定”
“前脚还在谢恩宴,后脚郡主就进宫了,偏还刚巧就指到了酒上,”石公公撇了撇嘴,“小的以为,就是事情走漏了,郡主特特寻来。
小的听说,昨儿您离开后,圣上又把辅国公召进宫,关着门说了不少话。
如果不是贡酒的事,哪里会这么着急今儿下朝后再把人叫去就是了。”
李邵越听越有道理。
他就说呢!
怎么能正好就这么倒霉。
原来是徐简这厮在背后阴他!
可那又怎么样
雷声大、雨点小,事情过了昨晚就结束了。
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又还有哪个知道
今日早朝上,根本无人提及,因为无人知晓。
徐简大晚上挨了父皇一通骂,可不就得息事宁人了吗
从头到尾,徐简都奈何不了他。
他不痛不痒的!
反而是,畅快极了。
徐简吃瘪,他很畅快;那种瞒着父皇的刺激,他亦很畅快。
他还得谢谢徐简,让他知道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情是这种感觉。
“没空跟他计较!”李邵得意洋洋,“走了,我还有要紧事。”
李邵所谓的要紧事,当然是寻刘迅一道去痛快痛快。
进到那处宅子里,雅间已经摆上了各色好菜。
石公公捧了一酒坛,放在了桌上。
刘迅眼睛一亮:“莫非,这里头装着的就是那古月贡酒”
李邵道:“没错。”
石公公倒了两盏,先分给了李邵,又递给了刘迅。
刘迅双手捧着,闻着酒香,看着酒色,一时间心念动了,连念了几首咏酒的诗。
念完了,他道:“我以前总觉得,这些诗人太过夸大其词,美酒也是酒,再好也就那么一回事。可我现在知道了,那么形容都很有道理。我手上的这盏酒,完全能配得上那些溢美之词。”
李邵哈哈大笑。
刘迅抿了一口酒。
滋味当然是好滋味,可要说真就让人一口酒飘飘然了,那也不至于。
可是,殿下等着他吹嘘呢!
刘迅看出来了,他刚才吹的那些很合殿下心意,现在肯定也要接着吹。
什么口齿留香、什么回味无穷。
夸过了酒,当然也少不得谢殿下。
“若不是殿下赏赐,我哪里有机会品尝这等美酒”
“这一口酒下去,当真心里滚烫。”
李邵仰头,喝了一口满的,喉结一滚,酒水顺着落到肚子里。
“一点儿贡酒而已,你也太夸张了,”他示意石公公再添一些,“你跟着我做事,我岂会让你连这些酒都喝不上”
“于殿下而言,您是储君,这是举手之劳,可对于我来说,能品一口贡酒,可不是简单事情。”
李邵看了眼他的“举手之劳”,那小小的酒坛子。
搬出宫的那些贡酒,多数都已经送回去了。
他自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这点儿差异,库房那儿根本不可能跟他算,哪怕有不懂事的问起来,也就是运来运去的、耗损了些。
经过昨日在父皇跟前的灵机一动之后,这些小小的差池,李邵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再说了,大头都给了,父皇还能追究这些小的
有本事徐简自己去库房,一桶桶、一坛坛的装,看能对出几坛子差距来。
这么吹毛求疵的,且看看父皇到时候是骂他,还是骂徐简。
一想到徐简,李邵不由地又打量了刘迅几眼。
明明是两兄弟,刘迅说话可比徐简中听太多了。
至于昨夜库房发生了什么,李邵不会告诉刘迅。
让刘迅知道他被徐简阴了、被宁安堵上了,那多丢人!
堂堂皇太子,说出去没脸。
“你喜欢就继续喝。”李邵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半坛酒下肚。
刘迅有些飘飘然。
外头,乐声响起,那些舞娘已经预备好了。
李邵和刘迅把面具戴上,看着那一个个妙龄的姑娘摇曳着柳腰进来。
这场玩闹,直到三更才收了。
刘迅身体疲惫、精神却依旧亢奋。
回到家中,前脚进房,后脚,刘靖就来敲门了。
“您还没有睡吗”刘迅一个激灵。
“你也知道,这是该睡觉的时候”刘靖压着声音,“大半夜不在家,还一身脂粉味道!”
刘迅忙解释道:“我就是给太子殿下作陪!”
刘靖的眸子倏地一沉。
等听刘迅说了与李邵这些时日的事情后,刘靖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刘迅看在眼中,颇为意外。
父亲难道是个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