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没有铜镜,钟紫苑看不见身后人此时的模样。只有他那宽大的绣着如意图案的紫色袖口不时在她眼前扫过。她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脑子里如同缺氧般眩晕的厉害。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灵巧的穿梭着,动作非常熟练,就像是做过了千百回。一挽,一拧,一盘,一个简单光滑的髻已经盘好。他放下玉梳,摸出一根簪子插入发髻中,这才笑道:“好了。”
钟紫苑早就羞的坐立难安。她立刻对着郭承嗣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
她虽然一直在刻意的拉开距离。可郭承嗣却一点都不气恼。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附身在她耳旁悄悄说道:“真想念那位乖巧听话的紫苑小姐。不过如今你只管退,你退一步,我便进二步。总有一天,你会退无可退,让紫苑小姐从新回到我的身边。”
钟紫苑又羞又恼,她一扭脖子,终于大着胆子娇嗔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这么暧昧不清的。”郭承嗣哈哈一笑,终于坐直了身子不再逗她。
狭窄的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绮丽情丝在俩人之间流转。钟紫苑轻咳一声,没话找话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病好了,还找到这里来?”
郭承嗣笑意愈浓,说道:“钟府的四周有我手上最精锐的暗卫,贾大夫重新出现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会是第一个知晓。”
钟紫苑顿时失笑,自己果然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知道郭承嗣早就把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下,所以派出不少暗卫保护她的安危。她知道有这群人的存在,也见过其中一二个,却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只不过这些暗卫的主子依然是郭承嗣,他们在发现自己突然痊愈还走出了钟府大门的时候,自然会第一时间向郭承嗣禀报,那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算了,当我没问。”钟紫苑不由讪讪的道。
面前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那么美好动人,深深的牵动着他的心扉。此刻郭承嗣心情无比欢愉,同时也感慨万千。他本已经做好了长久的准备,没想到上苍却待他如此厚爱。所以他在得到消息以后,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直到坐在马车内等候时,他的情绪还久久不能平复。当时他就在想,也许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无数的债,所以这辈子才会对她如此牵挂关注。
钟紫苑微微羞赫,笑道:“还有,你突然给我弄出那么大一个院子,偏偏又只有四个人住在里面,也太空旷了些。就怕晚上在花园里散步时,一不小心会被自己的影子给吓到。”
郭承嗣闻言,眉峰不由皱起。这个问题他可没有想到,他原本还觉得这个院子太寒酸了有些拿不出手,只不过时间太短,只能暂时弄成这个样子。当然他的标准是镇国公府,如今钟府的规模自然是不够瞧的。此刻他还觉得心中有愧,却没有想到钟紫苑居然会抱怨太大了。
略一迟疑,他说道:“我知道你家原先还有几个用惯了的家人,钟府出事后,他们也被充了官奴。这样,我叫人去找找看,要是能把他们买回来,也算多几个人伺候你。这么一来,你应该不会被自己的影子给吓着了。”
钟紫苑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声,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意外惊喜。她高兴之余,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钟瑾川如今还是犯官,人家不一定敢重回钟府做事。于是她叮嘱道:“你让你的手下不要凶神恶煞似的吓唬他们,要好言好语的询问。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出路不想回来,就不要勉强。”
他点头道:“这是自然,一旦他们生了二心,我也不敢放在你的身边。只盼你知道了不要难过才好。”
钟紫苑嫣然一笑道:“人的心思本就曲折婉转,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若是生了异心,也实属正常,倒也不值一提。”
他“嗤”的一声轻笑,傲然道:“偏你这么软和的性子,才会这么说。要我看来,奴婢就该安守奴婢的本分,与主家荣辱与共才对。没得主家富贵就能一起安享,主家困顿就一走了之的。”郭承嗣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思想,钟紫苑虽然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得一笑了之。
“还记得张侍郎家侍女兰儿被虐杀的那件案子吗?”郭承嗣突然问道。
兰儿的尸体还是她亲手检验的,钟紫苑如何会不记得。见郭承嗣提起,她饶有兴趣的问道:“莫非把那张府的公子给抓起来了?”
郭承嗣笑着摇头,道:“你,我都估错了。真凶并不是那张公子,而是张侍郎他本人”他又一次在钟紫苑面前把这个案子娓娓道了一遍。
郭承嗣虽然是第二次说,钟紫苑却是第一次听,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听完立即义愤填膺的说道:“那么多人指证他就是那个人面兽心的杀人恶魔,难道都不能定罪吗?”
郭承嗣摇头道:“没有办法,那些证人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是他的管家,从律法上说是不能作为证人过堂的。”
“这样的律法可真是笑话。”钟紫苑不客气的抨击道:“难道说,他就算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杀人,也是没法入罪。因为在他府里不是仆人,就是亲人,所以全都不能成为证人。”
郭承嗣沉默片刻后,居然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四个字把钟紫苑气的差点倒栽了下去。
“不过嘛!”郭承嗣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把这颗毒瘤给彻底扳倒,我这长安鬼见愁的名号也算是白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