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落还算繁华吧,”脸上带着淡淡傲然的奥拉村长,转脸看看萧夜,“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我们总算是在这里站住了脚步,”
“为了这个村落,海西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不时掠村而过的大群鞑靼人骑兵,奥拉村长伤感地抬起满是斑纹的手掌,遥遥指着西北方,“我们,是从那里过来的,”
“西北千里外,草原尽头,穿过沙漠戈壁,是一望无际的山丘险领,再过去,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深林,宽阔的河流,还有和我们一样勤劳的海西人了。”
“百年前祖辈们是英勇的军团勇士,我们的家乡,在数千里以外的大洋沿岸,那里盛产柔腻的油料,还有红色的葡萄酒,”
在奥拉村长低声的讲述中,萧夜知道了,他们这些海西人军团,来自遥远的西北方,奉命开拓疆土传播教义,没想到遇到了地震山崩,伤亡惨重。
军法无情,为了躲避执政官和元老院的追责,整整一个军团的官兵,到达这里的时候,剩下了不到一半的兵力。
还好,官兵们带走了自己的家眷,找到了这个适宜居住的山脚,这才开始修建村落,繁衍生息。
“听我父亲说,帝国军团满编4200人,军团分10个分队,一分队420人一队又分几小队,拥有60人弓弩队,120人长枪队,120人重装步兵队,120人轻装步兵队,每一队由一百夫长指挥,有6人一组的旗手队,负责带领军团。”讲述着父辈的荣耀,奥拉村长兴奋起来,比划着手脚。
“帝国军团满编有6000人,配备骑兵120人,发石车60多座。第一分队为720人,作为主力配置,其余分队480人,一小队80人。军团旗帜为鹫,每分队有自己不同的旗帜。”
“可惜啊,祖辈的荣耀不再,在草原上,我们的骑兵战不过鞑靼人,今年已经有了两次接战,胜负难分,”感叹着的奥拉村长,没有告诉萧夜,要不是他们有坚固的栅栏,数量众多的投石车,恐怕鞑靼人不会轻易地退走。
他更没有告诉萧夜的,是这个损失惨重的军团,百年前已经退无可退了。
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军队丢失了安纳托利亚这个重要的马匹盛产地,东罗马的核心部队--拜占庭骑兵的建设受到巨大影响,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
1453年君士坦丁堡沦陷。1461年拜占庭灭亡。
就算如此,奥拉村长的话,也让萧夜禁不住暗吸口凉气,如果不是他突发奇想地要来找个代理人,恐怕他永远不会知道,在距离他上千里外的草原上,会有着这般军团的后裔。
但是,见过了那皮甲、链子甲、防护严密的头盔,短剑、斧头和盾牌,以及可以投掷的短矛,笨重的投石机,萧夜不用想也能猜出,对上机动灵活,擅长骑射的鞑子,海西人能守住村落已经不错了。
什夫长、百夫长的编制,萧夜能够理解,和鞑子骑兵编制类似,但这些以步兵为主的海西人,不知道在草原上如何对阵鞑子的骑兵队。
也许,这也是他们困守于此的原因吧。否则的话,草原上兴起的第三股势力,难免要把目光瞄向大明边墙。
从山丘沿着山道西行,还没接近山谷,先后有两队步兵在什夫长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奥拉村长面前;头盔上装饰着漂亮羽毛的什夫长,在路边手按胸口,让过了骑马的村长,连萧夜看也没看一眼。
山谷里大片葱绿的麦田,山上一处处叮叮当当的作坊,还有一队队扛着干柴的奴隶,足以让萧夜对海西人有了新的认识。
“按我们海西人的习惯,五千人以下为村,万人以下为城,十万人为市,”奥拉村长指指那些忙碌的奴隶,“那些奴隶,不算作我们的人口,”
“那奥拉村长你们是如何管理这些人的呢,”不敢自大的萧夜,厚着脸皮请教,他现在不再认为,自己是和这个老人平起平坐了,起码,人家连奴隶都不算在人口内,那军士的数量,却绝对远远大过自己。
“呵呵,按照习俗,村里有元老院和公民大会统治。执政官执掌最高权力,由推举出来的两名贵族担当,一年选举一次。”讲起自己村落,老村长平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傲。
海西人的执政官行使最高权力,创建立法,充任大司法官和军事首脑及大祭祀长,对内对外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力,可以穿大袍绣紫带。
不过,他们只能执政一年,以后供职于元老院;他们是两人执政,任何一名执政官都可以凭借简单的否决有效地阻止对方的行动或决定。
在村里,平民有获得当选为执政官的权力,有进入元老院的权力,准许参加所有的祭祀活动。
平民大会的立法和决定被认定对所有公民(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有约束力。”洋洋洒洒地一通说词,把萧夜给说懵了,甚至有些不屑。
原来你就是一年的风光,得意个啥啊,虽然不懂村长说的什么公民、选举,但他还是听出来了,这个村里的最高长官,是轮换着当的。
那有啥得意的,过了年可就没事干了,谁能受得了。
在萧夜狐疑的目光下,奥拉村长讪讪地一笑,距离故乡万里之遥,时间久了,新生一代没了正统传承,这里的制度早就变了味了。
“村里现有的元老院,成员就是我们六个老人,都是原先军团里的世袭贵族,这里联系不到帝国元老院,已经有四十年没有新的贵族了,”遮遮掩掩的解释,萧夜听后顿时大悟,难怪那些趾高气扬的老家伙,一个个身穿绸缎地四处露面,原来是贵族啊。
那说的一年一换,应该是做不得真了,挂羊头卖狗肉,心情好转的萧夜,笑呵呵地和村长在山谷口看了看,没有深入查看;很明显,这里是海西人的核心重地,能瞧上一眼已经是很好客了。
回到村中心的公房里,萧夜从奥拉村长的嘴里得知,村里的奴隶来自于战俘、罪犯,甚至是买卖;奴隶以上是平民,也就是身份自有的劳力,凭干活种田吃饭,做点小买卖也可,交税是必须的。
奴隶可以转为平民,但条件苛刻,只不过日子一久,难免会把海西人的血统稀薄了。
平民可以参加村里的百人队,六个百队人里的各级军官,除了元老院推荐任命,也可以通过每年一度的角斗大会,获胜者担当。
技巧表演,角斗表演,是海西人在年底节日期间的盛大活动,往往也是宣布重大消息的场合。
有所触动的萧夜,晚上在奥拉村长就餐,见到了莉娜的父亲,路山乌斯·科尔涅吉乌斯·克劳迪分队长,村里唯一分队的主官。
克劳迪分队长手里沉重的头盔上,那顶部半圈密密整齐的羽毛,粗壮的脖子,坐在嘎吱吱的木凳上,让萧夜很有压迫感。
对于奥拉村长的介绍,克劳迪只是瞄了眼萧夜,算是打过招呼,连吭一声的意味也欠奉。
尊敬老人是一回事,面对中年外夷军官那不客气的嘴脸,萧夜生涩的脸上,却是掀起淡淡的冷漠,慢条斯理地嚼着硬面包,对,叫面包,莉娜告诉他的。
这个没他高却比他壮了两圈的军官,萧夜虽然沟通不了,也看到了他蔚蓝色的眼珠里,不加掩饰的轻蔑。
沉闷的晚饭后,分队长和父亲用拉丁语嘟噜噜讲了一大串的话,换来的不过是奥拉村长轻轻的摇头;有些温怒的千夫长,把粗瓷酒杯彭地按在餐桌上,起身拎着头盔哗哗地走了。
“奥拉村长,分队长他说的啥?”瞄了眼角落里脸色发白的莉娜,萧夜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海西人也是如此。
“哦,没有,一些家事,”面色不好的奥拉村长,缓过神来后,安慰地说道;但是,刚才克劳迪走时看向萧夜的眼神,让百户长很是不舒服。
今晚,萧夜和自己的军士们,被安排在了公房大院的侧房里休息,除了几个哨卫辛苦点,其他人都睡了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