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章、水葫芦(2 / 2)

“你呀,那封信就不该拿出来,好在他们都是我选的好弟兄,没有旁的心眼,就这可是费了我老大的劲,当着其他人的面,一把火给烧了,”张子长无奈地摇摇头,“还好,大家都知道百户不会亏待我们,要不然风声出去了,你俩可就难在此安身了,”

浑不在意地把小瓶子收进怀里,张子长搭手抬着铁箱进了暗堡,里面尤喜已经在用镐头开始破地面了。

帮着吴昆两人在暗堡里忙活了好一会,把那个啥的信哨装好,张子长一屁股坐在挖出来的碎石堆上,擦着额头的汗珠,看着两个传令兵,忙火火地开始敲动手指,不由得摸向了怀里。

在尤喜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张子长捏着这个手指粗的玻璃瓶子,对着灯光照了照,看不出里面的粉末有何用,很是郁闷。

很快,当吴昆用木炭小棍在纸上写出一连串的数字后,就连表情僵硬的尤喜也转移了注意力。

“随时上报甘肃镇、碎石堡动向,注意老羊口,”凭着自己的记忆,吴昆麻利地把这串数字,翻成了一句话,暗堡里清楚的声音,顿时让看热闹的张子长,腾地站了起来。

“难道,难道是?”看着火炕旁的那个黑铁块,还有吴昆手边那个大了一圈的耳罩,张子长身子微微抖动两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是,没错,咱们可以和百户随时联络上,我俩的军务就是这个,”吴昆眼里遮掩不住的得意,让他很是享受张子长的惊讶,“所以,这里以后决不能进外人,”

“知道,知道,我会安排的,”张子长冷静地点点头,“这么说,那个姓黄的小子,就不该留下了,人不错,但,”

长叹一声,张子长咬咬牙跺脚出了暗堡,头也不回地向乙字号石堡而去,过两天,就报千户所,有军士不幸死于毒草罢了。

顶多,给那黄小子家里多些抚恤吧,谁让他和黄家有着远亲呢,加上头脑灵活,不得不防啊。

本来是要和吴昆交流一下自己知道的消息,现在看就得等回头了。

“哎,我说,那瓶子里的粉末,可是要倒进一大桶水里的,百户交代了,”对着张子长的背影,尤喜罕见地叮嘱了一句。

处理完手下军士的事,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张子长坐在百户以前的院子里,两个心腹和他一样,也在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刚刚接下来的净水。

小瓶软木塞拔下,张子长浑不在意地把白色粉末倒进桶里,空瓶子给了旁边早就盯上它的军士。

“斯,”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里,朦胧的光线下,咔咔开始结冰的净水,让三个人眼珠子同样凸了出来,嘴巴张的能塞下自己的拳头。

“娘的,看样子咱们可是跟对了人,”好半晌,张子长嘴里喃喃自语道,要说以前他是因了高额的怕人的粮饷,现在可是不那么想了。

那两个心腹,也浑然把半个时辰前,拖着尸首出去埋掉的糟心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俩,天亮了挑几个忠厚可靠的,去南面暗堡那边,向吴旗官报道,一定要服从军令,大好的前途我可是指给你俩了,就看你俩的运气了,”咯蹦蹦嚼着渗牙的冰块,张子长马上做出了决定。

聪明人天底下多得是,但能称为聪明的,是抓住了仅有的机会的人。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数十里都能传讯的信哨,还有这眨眼间让水结冰的粉末,张子长已经知道自己是死心塌地的时候了;百户从波斯人那里,将来得到的好东西,绝不会仅此而已。

普通的军户都能看出来萧夜的好运,山下的田房俊岂能看不出来。

张子长得到新的水伞一事,天亮后屯里的胡适彪也知道了,他现在一家子都在石关屯,算是唯一拖家带口的了。

他那暖窖里的蔬菜,马上就能收头一茬,因为没了山上没了水源,已经半死不活地蔫吧好一阵了,现在好了,至少可以少量地浇点水了。

胡适彪也是倒霉,萧夜外出草原后,大队的锦衣卫来了石关屯,结果不但家里被搜了一遍,抄去了积攒的几张银票,就连暖窖和院里的水伞也被不客气地带走了。

自己原来的那些亲卫,早前还能帮他一把,现在有的亲卫见势不妙,去了两个工坊区干活挣口粮了,少几个跟着王大力也走了,只留下他一家四口待在一个空荡荡的屯子里。

但是那土地庙前的三棵黄连树,现在长到了五人抱不住,也许用不了几年,这三棵树会长合在一起,宽大低垂的树冠,就能遮住他的小院了,起码是蚊虫不见。

几乎残废了的胡适彪,对于能留在石关屯,还是很庆幸的,萧夜让张子长带来的今年的粮饷,足以让他全家吃喝不愁了。

本来有了搬家去老羊口念头的胡适彪,拿到张子长亲手交来的粮饷,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萧夜再忙碌,也没忘了他,忘了那个暖窖,他知足了。

天亮,随着日头临空,温度很快就热得人浑身冒汗,石山下的田家营地,开始嘈杂起来,做饭的拆帐篷的,给马背上装马鞍的,忙碌的家卫们,匆匆吃过了早饭后,带着货物继续上路了。

田房俊到这这里,就不再骑马了,坐上了马车,旁边小桶里盛着满满的冰块,优哉游哉地看着论语,时不时来个冰块嚼一口,简直是爽快的很了。

昨晚用指甲盖挑了点粉末,似乎是多了,那小桶里的冰块,结成了一个瓷实的疙瘩,让田房俊心痛了半个晚上,现在他可是学精了,粉末一点一点地往水里加,冰块的结实程度不就由自己了。

路上吃了点干粮,到了下午时分,趁着霞光漫天,商队来到了西龙河北岸,停在了浅谈渡口处。

到了这里,商家们在大道旁栽种的黄连树,只是靠近河岸,再往南就没了;河对岸碎石堡派人栽种的黄连树,离这里还远点。

看着河对岸那铺满了眼帘的藤草,田房俊连连皱眉,要是让家卫劈开藤草开路,那行进的速度就慢太多了;没了王大力栽植的黄连树苗贩卖,甘肃镇商会就算是请人来也得从内地找人,时间是短不了。

还好从成活的黄连树上截取了枝干,只要是带着叶子的,基本上栽到地上就能长起来,但和专门的培植相比,哪有那么多的枝干好取,没看见道旁的树苗,大都成了一条直溜溜的毛笔了,就剩下头顶的那点叶子了。

让家卫们扎好了衣裤袖口,拿着镰刀去开路了,田房俊在那木板搭就的浮桥上跺了跺脚,赞叹了几句藤草的浮力后,就要回转到车里歇息去了。

转身间,眼角余光就看见河岸旁翠绿的藤草里,有几个圆乎乎的小东西,半沉半浮地在水面上飘着,白乎乎看着蹊跷,田房俊顿时来了兴趣。

“去,把它们那过来,小心了毒刺,”叫过一个机灵的家卫,田房俊指指那水里的圆球;苦着脸的家卫,用木棍跳开藤草,费了半天的劲,给执事摘来了两个。

捏着软乎乎的白色圆球,田房俊上下看看,竟然不知道是何物,手上一用力,噗地给捏破了;圆球里淌出的一股水渍,让田房俊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南方的那种水葫芦嘛。

随手扔掉鸡蛋大小的圆球,田房俊转身就要离去,但脚步还是没有迈出去,目光再次盯在了地上的圆球。

商机无处不在,就看哪个人的眼光扫到了没有,这种不起眼的水葫芦,让田房俊忽然意识到,在水源分布极为不均的西北边镇,这种水葫芦,应该会有大用处。

那就看这东西能长到多大了,想到此处,田房俊深深地看了眼河面,那碎叶枝干下不时显露的圆球,让他更为看好自己的眼光了。

不过,这种能最大长到酒坛子一样大小,有着坚硬外壳的水葫芦,当田房俊意识到商机来临时,已经有路过的商贩,开始采摘带上了路,里面甘甜的净水,是为长途在外的最佳水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