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缓心气,萧夜起身,一把拉起了王梓良,“你的仇我给你办了,快马往返不过一个月的事,但你要想好了,是想要一个月,还是要十年,”
“王某向天毒誓,一个月,王某给大人当牛做马,十年,王某敢跟着大人造反,”王梓良口不择言的发誓,可把萧夜给吓得,立时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连声呵斥。
这年月,人们对于发誓赌咒,还是相当迷信的。
第二天,秦石头路经采石场,由于随意和军士聊了几句石堡的事,被匠人给告到了百户面前,拿着十个大子奖赏的匠人想不到,秦石头就此被关押了起来。
没有按常例去汲水组的秦石头,在一间石屋里,见到了一脸阴沉的百户,还有他身边消瘦的幕僚王梓良。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后,萧夜拿出两张纸,一张是庆阳府城池的地形图,一张就是那个黄家掌柜的画像,扔在了秦石头的面前。
两张图是王梓良画的,萧夜看了,还真是有那么两下子。
“你带两个人,路费自理,去庆阳府把这个家伙干掉,脑袋带回来。可以使用短火/枪,一个月后按期返回,过时就去汲水组,迟一天就多抬上十天水,看你的本事了,”
第二天,秦石头安排好小队事物,邀了两个交好的猎户,怀里揣着左轮火/枪,趁着暮色未亮,骑上战马直奔碎石堡。
在那里的客栈要换了骡马才能东去;战马尤其是有明显鞑子火印的战马,不管在内地何处,都是官吏眼里的肉刺,他才不干蠢事。
到了碎石堡天色已经晚了,在客栈里打尖的秦石头,外出找到黄富贵,亮出火/枪后,讨要了空白路条,上面可是有肃州卫的大印;有了腰牌和路条,打着去家乡接亲属名义的秦石头,很快就没了音信。
受到惊吓的黄富贵,也随家族商队去过一趟石关屯,远远见过秦石头一面,知道现在的萧夜不好惹;不过,在拿到人家丢下的一袋碎银,他不但热情地给秦石头出面办了事,而且马上就把路条的事忘在脑后了。
石关屯石堡里,既然决定把王梓良带在身边,萧夜也不隐瞒,考虑了一晚上后,把自己和黄家三少爷结拜的事,告诉了他,很是发了一通牢骚,“我现在才知道,结义的大哥,可以这般欺负兄弟,”
如此感叹的结束语,让王梓良有些僵硬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两天里,王梓良在军户名册上画押按下了手印,入了军户籍,跟着萧夜熟悉屯里的事物,除了石磨和白龙湖里的事,萧夜倒是知无不言,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百户所院子里,萧夜和王梓良对坐饮茶,聊着屯里的事物。
王大力这时也跑来了,本来他卖给三家黄连树树枝,很是赚了笔小钱,不过和黄德山一顿小酒过后,立马就难受的不得了。
“百户,那黄家太不是玩意了,”大步走进百户所院子的王大力,嘴里大声地嚷嚷着,猛然看见萧夜正和一个青衫客,坐在石桌前聊天,赶忙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站在那里不吭声了。
“咋啦,人家又惹你啦,你不是卖枝条卖得不错嘛,”萧夜笑呵呵地让王大力坐下,把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先喝口热茶,有话慢慢说,”
“王梓良王秀才,今天起就是咱们的军户了,”指点着王梓良,萧夜随口说道。
一旁坐着的王梓良,纸扇轻摇,冲着王大力点头示意,就凭刚才他那一句粗口,王梓良对这个老匠户的看法,颇为不错,又是一个对黄家又恶感的人。
看看百户不介意的样子,王大力就知道,这个书生也是自己人了,遂呵呵一笑,拿起茶杯咕咚一口喝了下去,嘴巴里嚼着茶叶,啧啧有味。
这架势,萧夜不在意,王梓良看得却是一脸黑线。
好一会,王大力才讲出了自己恼火的原因。
石关屯有了黄灰泥,王大力和匠人们几经试验,得到了砂石和灰泥最佳的配比,再参进去适量的干硬细木条,灌成了一块块四方的石块,干透后硬度堪比采石场里的岩石。
而黄家凭着三少爷和百户结拜的名义,伙计掌柜在灌模场里乱窜,几经套话,不但拿到了沙灰配比,自己家族的工匠更是厉害,没用半个月,竟然有了重大改进。
丢弃树枝、木板,直接就用上了铁条。
一根根指头粗的铁条,编制成网,再倒灌进灰泥浆,凝结出的石块,干透后,远比石关屯灌制的石块结实太多,火药都撼之不动;小酒上头的黄德山,无意间就把家族的改进消息,得意洋洋地吐露给了王大力。
王大力的诉苦,萧夜只能安慰几句,黄家对于灰泥的垄断势头,他现在也是无能为力,要不想和黄家翻脸,只能当做最底层的工坊存在;否则的话,他一个百户是承受不了卫所的威压的。
石关屯里别说铁条,就是规整的木料也奇缺,好容易拿出些高价购买的精铁,王大力掌管的那座工坊,左轮火/枪费时两月打制了两把,和军士的配枪一比,差点就把司吏给气死了,射程、精准度都是天壤之别。
弹丸的打制更是不要提了,说起来就是一把的眼泪。
虽然萧夜啥也没说,但王大力还是决定,工坊还是改成制作牛皮靴的为好,左轮火/枪太丢人了。
为了安慰王大力,萧夜想起在草原上军士挖坑的事,于是交代他找人看看,能不能打制出便于携带的铁铲,今后配备给军士。
附在王大力耳边,萧夜嘀嘀咕咕了几句后,王大力面色变幻,对黄家的怨念,终于彭抛开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怏怏离去的王大力,还得去采石场和汲水小队巡视监管,萧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王叔的性子是急了点,”
“刚易折柔易阻,百户消息闭塞,倒是庆幸有了这般忠心的军户,”虽然和百户白天里基本在一起,但王梓良明白,自己尚未融入百户所,言到即止。
起身,王梓良把一个紫砂壶放在石桌旁小凳上的铜盆里,接住上方淅淅沥沥的水流;旁边的石墙上,一张巨大的水伞悬挂在那里,斜斜的出水口,正正对着铜盆。
沥沥的流水声,听着都是一种享受。
昨晚磨坊里,来自白龙湖采石坑里的石料,最后几袋子被投入进了小石磨,萧夜惊喜地拿出了五个水伞;三个安置在军舍,一个送到了鸡鸣村院落,剩下的,就安放在了百户所院子里。
虽然这些水伞出水量不大,但汲水组的重要性马上就低了一个档次。山上湿气重,一个水伞一晚上能接到上百斤的净水,最起码早晚洗漱、百户所的饮用是够了。
甚至,梅儿和莉娜晚上洗澡用水,不用派亲卫去储水池挑了。当然,洗衣用水,百户所也得掏钱去买,萧夜自不会在意那几个铜板。
花钱买水,为的是不让那些军户随意浪费而已,挣钱倒是没有必要。
清凉甘甜的露水,立马让喜好饮茶的王梓良,愈加赖在了百户所,搞来一个小炭炉,坐在石桌旁泡茶看书,境界舒爽的有滋有味。
水伞的亮相,不但王大力再次找上门来讨要,就是黄德山和田房俊,也提着重礼堵在堡门口,试图购买,摆出不见到百户誓死不休的嘴脸;这王家执事去碎石堡办货去了,要不然更热闹。
对于这种场合,萧夜是不打算出面了,带着一队亲卫外出训练去了,和商人打交道,他一手甩给了王梓良。
“今后,商事交易,由百户幕僚王先生做主,交割银货找坤叔,百户只负责练兵一事,”看守堡门的黑子,绷着黑黝黝的脸庞,口气生硬地挡回了来客;黄德山和田房俊,随即就要求拜见百户的幕僚。
幕僚,那可是只有卫所一级的军官,才能堪堪养活的起的军师,不过萧夜既然找了一个帮手,天高皇帝远的,谁愿意多管闲事。
走出看守严密的仓库大院,萧夜远远就看见,黄德山和田房俊正向石堡走去,遂拍拍王梓良的肩膀,“柳仁兄,交易的事就靠你了,本官公务繁忙,先走一步,”
带着亲卫,萧夜骑马直奔远处的靶场,在那里和军士们演练火/枪射击,比和商人打交道痛快。
“哦,百户,石道兄,”王梓良抬手想拉住萧夜,但百户身手不错,哗哗地跑远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萧夜痛快地放权给他,让他很是不适应,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石堡不许外人轻易进入,他还得去叫住那两个商人,和他们在外面找地方商议事务。
石堡里,一队精心挑选出来的匠人,从坤叔看管的仓库里,把一车车的沙土推出来,再把一车车混好的黄灰泥泥浆,用独轮车推进了仓库。
粗大的木桩、沉重的铁条,被萧夜毫不吝啬地用到了仓库地下室的修建中。
这间仓库虽然专人看管严密,但对屯里人来说不是机密了,所以,仓库下面开挖地下仓库,就成了最关键的要事。
一旦地下仓库建成,防潮的石灰木板、干草整理完毕,百户所的军器就会藏在里面;而地上的库房里,多是放置丝棉大衣、镜子、香水之类的物品。
不过,石堡地下多是以岩石为主,开凿地下仓库,非一时能完成的,只能等着匠人们慢慢开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