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百户,”小六子笑呵呵地应着,叫过一个亲卫,嘱咐几句后,亲卫骑上快马下了山。
练了两趟家传刀法,萧夜在两女的服侍下,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再次召集了山上的心腹开会。
燥热的小院里,甲字号石堡的房契,萧夜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画了押,盖上印信后,当众交给了杨天受,“岳父大人,石堡就麻烦您看管了,”
“嗯,我现在腿脚不利索,也不愿跑远路了,就凭着一把老骨头,给你看看门户还是可以的,这山上的私塾不能丢下啊,”
至于胡适彪的百户所立在哪里,就不是萧夜的事了,采石场石堡的房契,可是王大力和手下五个旗官共同画押,共同拥有的。
三天后,百户胡适彪带着二十名亲卫,拉着两车粮食,赶到了石关屯;和萧夜的军士没法比,胡适彪的亲卫是走路来的,只有胡适彪骑着一匹偏瘦的战马。
双方交割公务是在甲字号石堡外进行的,杨天受带着一群孩童,堵住了堡门。
王梓良带着几名传令兵,就站在堡墙上,冷冷地看着下面。百户带着家属离去,屯里的账目就由他暂时代管,这令王梓良相当无奈,自然对胡适彪一行没有好脸。
石堡外空地上,雷孝清和王虎带着两队军士,火/枪在肩,腰身笔挺地站成两行,四周是乱哄哄的军户们,还有鸡鸣村的老少也来看热闹了。
上到山上,没看见迎接的军士,甚至连军户都没看见,经过采石场石堡,里外干活忙的热火朝天的匠人们,也没人搭理胡适彪他们。
这般举动,令信心满满的胡百户,顿时就有了不妙的感觉,抬眼看向屯子,那里黑压压的人群,让他不由得嘀咕起来。
当胡适彪一行走近,围在外圈的人们让开了一个口子,萧夜带着亲卫,还有两辆马车,出现在胡百户的眼前。
初一看眼前的阵势,胡适彪和他的亲卫们,都暗暗倒吸口凉气,两队纹丝不动的军士。他们没在意,在意的是萧夜身后一大群的战马,数数都有四五十匹。
说是交割公务,其实也不过是碰面说几句话,百户所有啥公务可交割,要是这里有了粮田房产还得说道清楚,现在省事了。
“西门百户,恭喜啊,恭喜你可以就近千户所,我老/胡可就要遭罪了,”打着哈哈的胡适彪,强压心里的不满,上前大声说道,“奉千户令,我老/胡前来接手石关屯百户所,”
说着话,胡适彪从亲卫手里拿过漆封公/文,萧夜要在上面画了印,胡适彪同样用印后,才能拿到千户所里换永和屯百户所印信。
“不敢,小子西门石道,可算是见到老百户了,”插手而立的萧夜,面无表情地拱手道,“胡百户,咱们这就交割吧,”
比起一年半前,萧夜已经褪去了身上的生涩,神色沉稳,个头也拔高了许多,现在和胡适彪相视对面,两人几乎一般高。
“这里,不会吧,还是去百户所里的好,”胡百户笑着说道,就要往石堡里走;但是,对面的萧夜,还有健壮的亲卫们,面无表情的纹丝不动。
“咳,萧小子,你这是为何,老叔我可是从没招惹过你,”事息宁人的胡适彪,不想和萧夜翻脸,干笑着问道,但语气中已是带上了火气。
他身旁的亲卫们,也想冲上去围住萧夜,但旁边的军士们,哗地举起了火/枪,枪口微微斜指向上,“咔吧,”整齐的装弹,火门随着枪机拉动,已经顶上了膛,隐隐包围了胡适彪他们。
明目张胆的威胁,顿时就让胡百户的亲卫们愣住了,侧面这二十个军士冰冷的眼神,预示着他们只要接到命令,会毫不犹豫地开火。
哗,外圈看热闹的人们一下子就散开了,远远地跑出好几十步,有的人甚至都跑进了石堡,但没人理会。
“西门萧夜,你想干嘛?”被吓了一跳的胡适彪,赶忙后退两步,色厉内茌地喊道,“本官是千户所任命的石关屯百户,你可是想造反?”
堡墙上,王梓良闻声讥笑地摇摇头,这个愚蠢的百户,要是石道真的要反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咦,胡适彪,这话你不能乱说,”萧夜眉头一挑,“去年到现在,千户所只给了两个月的粮饷,到现在还欠着十六个月的,修建百户所的银钱更是没有,何来的百户所公房?”
“造反本官不敢,但我的东西谁敢白拿?”
指指身后的石堡,萧夜笑呵呵地仰起头,根本就不去看这个曾经常喊的叔叔,“山上的房屋各有其主,百户所你还是另找地方吧,”
“你,你个萧哥儿,眼里还有长辈吗,我可是和你父亲相处多年的同僚,”胡适彪见状,大声地吼叫道,“这个石堡,本官还就住定了,”
“长辈?胡适彪,摸摸你的良心,石关屯没有粮食的时候,你可是说过一句话,鞑子几次来犯,你可曾来信问询过,您这样的长辈,我是不敢认,”萧夜冷笑着,双手环抱胸前。
“这个石堡我的建的,你要住,可以,晚上看好自己的脖子,别第二天脑袋没了怨天尤人,”白森森的牙齿间,闪烁着阴冷的寒光,萧夜实在见不得偷羊嫌臊的厚脸皮。
上前一步,一把抢过公/文,萧夜不再理会胡适彪,扭头厉声喝道,“各小旗,按例巡逻行事,”
“是,百户,”两队举枪的军士,在旗官的带领下,脚步整齐地离开了空地,一队去采石场石堡执哨,一队下山戒备去了。
“岳父大人,小子这就告辞了,”把公/文交给小六子,萧夜冲着杨天受一拱手,见岳父面色不愉,赶忙转身上马。
亲卫们纷纷动作起来,一人双马踩蹬上马,簇拥着两辆马车,踏踏踏踏地下山而去。
萧夜走了,王大力作为石关屯司吏,上前冲着一脸怒色的胡适彪拱手,“胡百户,还请先到职下的家里一坐,名册马上就送到,”
对于萧夜突然爆发的跋扈,胡适彪一时还接受不了,嘴唇颤抖地指指萧夜的背影,“你看看,你看看,一个毛头小子,当了百户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迟早要吃大亏的,”
他之所以没有爆发,不是怕那些军士,而是萧夜走前说的在理,千户所欠石关屯十六个月的粮饷,要是放在别的百户所,就算手里有点地,有口吃的也罢了,怕是一旦有事军士也要哗变了,何况这里半垄田地也没有。
“呵呵,年轻人嘛,火气大点,否则在草原上遇到鞑子,拼杀连气力都没有,”王大力谨慎地笑道,引着胡百户向自家院子走去。
“哦,真的能遇到鞑子?”看着陪在身侧的王大力,胡百户脸上稍稍一僵,脚步也迟钝了片刻。他这满是怀疑的问话,让脾气忠厚的王大力,也是郁闷了。
“那是,去年到现在,土地庙里侧殿供奉的灵牌,已经有六十八个,战死军士的坟茔就在西面的山包上,”王大力头也不回地说道,“还好尸骸找回来了,”
“伤残的军士有十七个,西门百户慈悲,给他们发着半饷,让他们在石堡留着过活,”
来到王大力的家里,吃了些饭食,胡适彪拉着司吏聊了好一会,这才知道,原来山上所有的房屋建筑,都是萧夜花钱支持修建的,里面没有千户所的一文钱。
这下子,胡适彪直接就傻了眼,百户所连地方都没有,他住哪啊,在哪办公啊。
王大力厚道,说通了杨天受,把自家和杨天受的家一并让了出来,作为胡适彪的百户所,要不然他和亲卫都没地方住。水伞也送了两个给胡适彪,让他们起码有口水喝。
至于饭食,到时见自有军舍伙房送来,掏钱就行;石关屯粮食充足,但多二十来张嘴日子久了,王大力也弥不上帐。
按着萧夜的性子,别说水伞,就是一个土炕也不会给胡适彪住。
杨天受收拾行囊书籍,搬进了萧夜的院子,王大力一家则搬去了采石场石堡,那里的军舍一直住不满,围上一堵矮墙圈个小院不麻烦。
安顿好住宿,休整了一天后,胡适彪找来王大力,百户所原来的总旗是坤叔和杨天受,现在明显是不行了,必须尽快换人。
细问之下,胡适彪才得知,山下还有三个旗队军士在草原边缘,防备鞑子的突然袭击,和山上另两队军士每旬一换,加起来一共五十五人。
马道石堡那里的军士,王大力想了想,还是告知了胡适彪,毕竟在屯里时间一长,啥消息也藏掖不住。这一点,萧夜走之前,没有过多交代,想来是可说可不说的。
王大力手下的五个旗官,也就是匠人队,五十多人,都在采石场石堡里每天忙碌,加上鸡鸣村六十人,有上百人每日在磨坊捣鼓着黄灰泥,由黄家统一收购。
对于王大力的坦诚,胡适彪还算满意;但感觉尚好的胡适彪,等到王大力提起军士的粮饷后,顿时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