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本爵担心你。”暮离眼色逐渐暗了下去,一如头顶上那方夜空,深沉浩瀚。
“小离儿,血族人祸起萧墙,天下苍生有难,我身为一族宗主,怎可视之不理?倘若当真以身祭道,亦是未尝不可。”
嫦曦轻叹一声,清美淡雅的眉眼间,一如千年以前,凛然正色,浩气长存。
“那我呢?你将本爵置于何处?”暮离扬着绝美的唇角,忽而问道。
这也是盘旋在她心中很多年的古老问题了。
想当初,这个男人便是仙风道骨,云游尘世,不食人间烟火。
虽是受托于穆氏老祖,与她结契,对她也是宠溺有佳,有求必应,但是,唯独在情色所需之境,从来不曾倾囊相授。
即使她有意为之,提及一些红了容颜的恼人话题,例如她的小宝贝?
这个男人依然君子如故,不改本色,轻描淡写而为之。
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大概只有天下苍生,大道之行和北海里的鱼。
他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心底,她连一条鱼都比不过。
暮离一怒之下,借由百花夜宴图的美誉,远渡重洋,前往古朝后唐散心。
在那之前,更是和赢家少主缔结婚约,把自己永生永世订了出去。
曾经,她不顾颜面,命令云光不远千里,前去传话,给过这个男人机会了。
然而,这个男人只是白衣浅浅,端坐在北海之滨,让云光捎回来一句‘姜太翁钓鱼……’
妈蛋的。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想钓鱼吗?用得着一遍又一遍重复?
大不了,她以后养一池子鱼,全都捞给他就是了。
可是,当她来到中土后唐,方才真正知道,那所谓的‘姜太翁钓鱼,愿者上钩’,应该不是真的钓鱼,而是在钓她……
其实,他早已给出了答案。
只是,她并不知晓。
如今,唯独想听他亲自说出来。
嫦曦闻言一怔,淡然不语。
许久,他避开话题,一袭白衣随着夜晚的风,远远走去。
他的小离儿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心?他的人?还是他的余生,漫漫时光……
千年之后的他,早已失去了千年以前的淡定从容,怕是一经开口,就再也没有回还的余地了。
哎。
等到所有事情了结,且待他亲自去拜访一下赢家的老家主。
也许,他会被赢家的老家主背着棺材板,千里追杀……
…………
招魂灯,招的是血族隐世活人,而非辞世死人。
故,独需一滴帝王血,以慑君威,再得一股将臣气,以震鬼神。
在民间,亦有将帅震鬼之说。
传闻里,后唐皇帝夜眠多梦,难以安睡,遂以两名将帅画像贴于寝宫门上,方得安枕。
后来,流传于民间,逐渐演变成人类世界里在过年时,家家户户必贴的门神。
招魂灯阵之始,暮离轻轻咬破指腹,挤出一滴血珠儿,滴落在白莲灯的花芯处。
嫦曦袖中滑落一柄匕首,利刃割破掌心。
一滴滴将臣血沿着白莲花的花瓣绕旋一周,全部融进了莲花瓣里。
嫦曦拂开衣衫,席地而坐。
他双手拈若白莲,搭在膝盖上,一张清美淡雅的面孔上,眉目清冽,表情悠远宁静,深古沉寂。
他薄唇轻启,念出一道上古符文。
那是世间最为古老、独特的神秘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