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微微一笑,说道:
“庞士元此人,诸君都见过,志大才高,又岂会是邀一时之名的愚人,他绝非是无的放矢,此举必有深意,只是我等山野之人,无法获知其中内情罢了,诸君还是静观其变吧。”
听了诸葛亮的话,崔州平不由也沉吟起来,孟建则再次点点头,笑着说道:
“嗯,还是孔明看得通透,先前只想到了庞士元的巧言辩难,现下仔细想想,庞士元若是沽名趋利之徒,那州府公车辟除,他只怕早就欣喜应辟,又何必托言侍奉双亲,不肯前往呢。”
“诶,庞士元不仕州府,未必就是真的无心功名,我看他是看出城中的刘荆州不过是叶公好龙之辈,不愿屈居其下,为其驱驰罢了。我可听说,庞士元有意前往江东呀!”
石韬接过话题,同样羁居荆州的孟建也深怀同感,认同地说道:
“确实,刘荆州年迈,已无四方之心,庞士元智谋之士,必不愿为其所用。江东孙氏,弟继兄位,颇有锐气,庞士元若往,或能得到重用,只是江夏黄祖恐怕从此就要寝食难安了。”
“未必。”崔州平说道:“听山民说,左将军刘备曾经到庞家拜谒,庞士元还曾称赞同样羁居襄阳的他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若时来运转,未必不能脱颖而出,成就一方霸业呢。”
庞统作为荆襄最具盛名的年轻才俊,他的话题难免引起了在座众人的一番讨论,诸葛亮在一旁静静听着,等他们提到了左将军刘备时,他心思动了动,突然从身旁的书册中抽出了一份书信,开口说道:
“诸君,元直来信了。”
“哦,快拿来我等看看。”
作为冀州人,羁居荆襄的崔州平近来颇为关注北方的形势,一听说游学北方的徐庶竟送来了书信,顿时来了兴趣,连忙从诸葛亮手中讨得书信,率先展开起来。
说来也奇怪,崔州平看信的时候,脸色时而凝重,时而欣喜,待到最后又有些怅然若失,他将徐庶的书信移交给孟建、石韬二人,慨然说道:
“季世再现,夷狄交侵啊,只是没想到这袁氏兄弟竟然还不思保境安民,争名夺利,手足相残,弃州中士民于不顾。唉,幸好徐庶安然无恙,且已经在并州出仕,生平所学,得以施展,士为知己者死,这也算是这乱世难得的幸事了!”
崔州平说话间,孟建、石韬两人也很快地将徐庶的书信看完,原来徐庶不远千里,遣人送来书信,除了向昔日好友告知自己的近况,并为诸人说明了当今北方的形势外,还认为眼下正是众人施展济世安民之能的时候,想要邀请羁居荆州、报国无门的诸人一同北上,在乱世之中建功立业。
几人读罢书信,各怀心事。他们这些羁居荆襄的北方士人,当初是因为河北、中原等地战乱不休,为了保全性命,这才背井离乡,千里迢迢逃亡荆州的,可是在荆襄,刘表只信重蔡、蒯等人,许多北方士人根本无从施展本领。
眼看着北方的形势逐渐明朗,诸人也确实有了择选明主,辅之佐之,在乱世之中建功立业的愿望,只是在最终的决断上,难免还犹豫不决,因此这才迟迟没有动身北上。
时下袁氏兄弟内斗,崔州平的家乡难免也要遭受兵灾,他愁眉不展,抬头见到诸葛亮,心中一动,突然问道:
“孔明,你虽在襄阳娶妻成家,但也是北州之人,元直在信中力邀你北上,许诺为你引荐,不知你可有意动?”
孟建、石韬闻言,也将目光投向诸葛亮。诸葛亮志向远大,自比管仲、乐毅,虽然暂时得不到所有人的承认,名气也不如在荆襄土生土长的庞士元,可他们这几人却是知道他的真实才能的,此时各怀心事,当然也想要知道诸葛亮看到徐庶的书信之后可有意动,会不会也萌生了北上建功立业的心思。
诸葛亮了解诸人的心思,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亮躬耕隆中,懒散惯了,却是不比元直仗剑携书、建功封侯的志向,诸君若是想要北上,何须问我,只管前去便是,以君等之才,仕进可至刺史、郡守,绝非难事!”
诸人哪里愿信,又再出言试探了几句,奈何诸葛亮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崔、孟、石三人见状只能作罢,于是各自心事重重,先后离开了诸葛家。
待到三人走后,诸葛亮转入内室,其妻黄氏正在室中,见诸葛亮一人回转,若有所思,她虽姿色平平,却聪慧过人,当即笑问道:
“崔、孟、石三君,不留下用膳,已经走了?”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
“他们行色匆匆,我是强留无益呀。”
黄氏心思一动,也听明白了诸葛亮的弦外之音,想到诸葛亮近来的行径,不由掩嘴笑道:
“妾看不仅是崔、孟、石三君,就连夫君你近来都愁眉焦思,怕也被徐君的书信扰动了心思吧。”
诸葛亮与自家妻子朝夕相处,知道她的聪慧,自己也瞒她不过,只能笑道:
“圣人畏微,愚人畏明。亮才能不及中人,又岂能够免俗啊!”
···
夤夜,月昏星疏。
一个不速之客造访了左将军刘备在襄阳城中的府邸。
密室中,刘备在烛光下看着对方,展颜笑道:
“先生近来声名远扬,备虽身在行伍之中,亦常听闻先生之事,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