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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有些发懵。
空首而拜乃是向君王行礼,要用舞蹈一般的动作,先把双手举高,向君王通名,再将手放在额头前,端庄缓缓下拜,此谓空首。
然而扶苏和蒙恬两人才刚刚把手举起,就已经被始皇帝叫停,此时齐齐摆了个投降一般的姿势跪在地上,尴尬不已。
看样子,始皇帝心绪颇为不宁啊!
且,扶苏还能够闻到空气中那抹浓厚的血腥味,方才更是亲眼见到一名小内侍端着一个装着人头的盘子屁滚尿流地跑过。
扶苏心中微微一动,他偷偷看了一旁的蒙恬一眼,一边继续下拜,一边小心地开口:“启奏始皇帝,臣扶苏与上将军蒙恬端月二十七日出咸阳,三月一日入南郡,四月四日至江陵,随后臣与大军停驻于江陵,搜捕周边诸县,上将军恬提百兵入云梦县。”
“共得方士,四百三十四人,尽斩之!”他头深深低下,惴惴地开口。
端月就是一月,秦朝用颛顼历,以十月为元朔,即一年之始。不过十月并不称正月,而是继续叫十月,只是把一月改成了端月。
咸阳距离江陵千余里,纵使走秦直道,以步卒每日行三十里的速度算,一路行军也要月余。
再加上此次出行乃是为了捉拿方士,每到一地,大军都需停驻数日,故花了两月余,才到江陵。
“吾儿与上将军辛苦,且抬起头来。”始皇帝声音沙哑,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为始皇帝分忧尔,何谈辛苦。”扶苏再度和蒙恬偷偷对视了一眼,抬起头,看向始皇帝。
只见始皇帝头戴冕旒,十二根丝线吊着的五彩玉石垂在他的脸前,隐约能够看到他那幽深的眼神。
“若至江陵,而楚地已半吧?”始皇帝声音沙哑低沉,缓缓地开口。
“是!”扶苏不敢久看,再次低下了头。
“半个楚地,方士仅得四百余?”始皇帝悠悠地开口。
楚国昔日能够以一国之力,威压周天子及北地所有诸侯,而问九鼎之轻重,依靠的就是其国土辽阔,人口众多。
这是一个曾经三倍于秦的庞然大物,庞大到楚王甚至都懒得去统计国民究竟有多少。反正楚地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后世所谓鱼米之乡,尽在楚地。
楚王从未差过粮食,也未差过钱,若不是历代楚王打仗都稍显拉跨,一字以概之曰“送”,兵员兵器亦不会差。秦之灭楚后,只是粗略统计,凡国中之民,亦即居住在城池里的国人,就有五百万。
楚地多山地水网,往来不便,城池修建亦不易。若是国民就有五百万,野人怕不下千万!
这样一个一国就能抵秦朝而非秦国半数丁口的大国,半数之地,仅得方士四百余?
吾儿你放水很是严重啊。
须知,光咸阳所在之内史郡,就查出九千方士!
扶苏整个人都是一震。
“臣罪也!”
他连忙再度拜伏于地:“然臣于楚地并不曾懈怠,日夜查证,只为不错放一人。”
“亦不……错杀一人!”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哗啦一阵玉石响动,始皇帝显然已经愤怒,以至于冕旒上的玉旒都开始摇晃,扶苏头都不敢抬。
他知道,自己这位父亲自从将自己的名姓部废弃,直接用始皇帝作为称呼时起,就已经不再是一位父亲!
而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皇!
他一心想要创造一个万世不移的伟业,父子之情早已经淡漠!
自己身为其长子,要与他见面,也得是老老实实陛见,隔二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