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静静地看着突然从斗剑台上下来的苏雪沫。

不知怎的，现在的他对苏雪沫，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无力，以至于他连开口问的勇气都没了。

既然答案已经知晓，又何须再问！

而于苏雪沫本身而言，此时下来，似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纵然苏雪沫未曾与罗元许下一言一语，也早已在心中下了定论。

无论是何种生死，也无论是何时生死，苏雪沫都在跳下炎池的一刹那明白了，自己的剑意金柱，她的剑意所决，并非为了罗元而有了破缺，而是因为罗元有了改变。

就如同罗元的剑意之束，也因为那个人变成了剑意所缠一般。

她与他心中几乎同时生出了一种明悟，世间剑意，本就是心意而已，心意所至金石为开尚只是凡人的古言，于仙人而言，心意所至，生死不惜。

既是心意，本无所谓生灭，而只有存在与否，若是存在，便永恒不灭，若是不存在，便是万象纷乱，也不能求得自证。

时间，不过是寄托于心念中的幻觉，心意所在，纵然流变不息，也永恒不灭！

剑道法则，不过如此而已！

两人对视，一切却都落入了眼中，一切也都明于眼中，仿佛一切解释都是多余了，他们都在瞬间对剑意的领悟有了巨大的提升，那条通向仙道的路途，化剑，剑威，甚至是万剑归宗的路途似乎都变得清晰可见，可落于两人心中，却无半丝欣喜。

一人为亡人而将亡，一人为将亡人行将亡，都是如此一般，徒增愁肠！

师父，您口中所说的情，徒儿终于明白了！

罗元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头顶各色无尽的气炎，自己的识海青藤能够感觉到，易天他们并没有逃离，而是又召来玲珑宝塔，将自己与苏雪沫护在炎池之中。

池内有地火烤灼，池外有剑阵万千，若一味死守，也终将烟消云散！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欲以一人去除易天所遇危机，最终却因自己一人，将众人都拉入了这没有退路的境地。

“紫吉，快将与我之灵气，同样分给你雪沫姐姐，让她免于痛苦！”眼见苏雪沫眉头紧皱，咬牙硬撑，罗元十分明白那种无与伦比的疼痛，何况这疼痛加于一女子身上，终究有几分残忍，便是苏雪沫平时高冷异常，此时也于罗元眼前显现出几分脆弱来。

更何况，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他怀抱紫吉凑过身去，可苏雪沫虽然也走了近来，却在距离罗元三尺之处，不愿再进一步了！

她轻轻地看了一眼罗元，嘴角微颤，似想说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只盘地而坐，微微闭目，却将心思投入到与地炎对抗之中，不再看罗元了。

罗元伫立良久，终于不再近身，只同样端坐在苏雪沫正前方三尺之处，一如罗元与苏雪沫第一次内门斗剑之时，两人对视而坐剑意比拼，那时候他们都英姿飒爽，朝气蓬勃，又似当日苏雪沫为罗元修补剑意之时，那时候罗元的剑意成缺，苏雪沫的剑意也因此转变。

短短不足一年，一切竟都已沧海桑田！

罗元闭目，他开始强行将苏雪沫的身影排除脑海之外，那一骑绝尘的白衣女子，美艳绝世的掌门之女，从小受尽刮骨削皮之痛的女孩儿，又或者是将一切藏于内心，从不开口叙说的苏雪沫，都渐渐地藏入了心中最深的地方，他只专心地看着悬于识海中那双明亮非常的红眼，那眼神似曾相识，却又仿佛十分陌生。

世界泛出波澜，继而开始破碎，最后尽皆消失，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罗元，与那通天般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