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货台上很多武器都装在木箱子里用，都没用过。上一次，八方面军的人抢走了那么多，还剩下一大堆，只要你有人有本事，直接去抢最方便了。你不是跟地窝子里的人有关系，把他们聚拢起来，每人两个大洋，带着他们去抢武器，保证一枪一个准。”

陈宝祥摇摇头，那根本不是干大事的方法，必须手里都有武器，放在合适的地方，开战之前，伸手就能摸得到，直接跟日本鬼子开干这样才行。

“冯爷，你到底懂不懂江湖规矩，没有武器谁跟着你抗日暴动，别傻了！”

冯爷彻底哑口无言，他只不过是嘴上的本事，说说而已，真让他买枪买炮，他也下不了那个狠心，舍不得钱。

“老陈，你和八方面军关系好，让他们给一批武器不就行了？”

陈宝祥摇摇头，指着后门的门口：“冯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来，也别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我们跟日本鬼子井水不犯河水，他让我们干活，我们就收钱，不让干拉倒懂不懂？”

陈宝祥对于冯爷只有失望，已经恨不起来，也没有愤怒。

在济南，太多冯爷这样夸夸其谈的人，谈论打鬼子，比谁都说得多，说得快，说得想，但真正到了上战场的时候，不是往后躲，就说不懂不知道，只要不在背后捅一刀，已经是最好的了。

冯爷只能向外走，胀红了脸，连连挠头：“老陈，这件事急不得啊，磨刀不误砍柴工，想想办法，总能找到武器，对不对？”

冯爷走了，陈宝祥重新陷入了沉默当中。

关于武器这件事，既然谁都解决不了，陈宝祥也就不再想了。

他和柳月娥开始准备明天的米饭把子肉，在切肉的时候，那几把刀在他手里运转如飞，他甚至想到，如果现在倒下躺着的是日本鬼子，也早被他大卸八块了，如今济南人缺少的是勇气，而不是武器，或者是人手。

假如每一个人都抱着不怕死的决心，跟日本鬼子硬拼，一个拼一个，日本鬼子就全完蛋了。

“当家的，事情慢慢来，我也知道你身边没有帮手，但这么多年了，咱济南人就是一盘散沙啊，像冯爷这样的人太多了，坑蒙拐骗，油腔滑调。见了好事就上，但偏偏只有这种人才能赚大钱，不管谁管着济南，他们都能找到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咱不行，咱是普通老百姓，不懂得气压梁山，也不懂得留须拍马啊！”

陈宝祥点点头，他看到金庆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扑过去，掐着金庆辉的脖子，把对方的头揪下来当球踢，只有这样才出得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可他脸上还得装出笑眯眯的样子，始终垂着双手，像一条摇尾巴狗，他和冯爷之间，永远都是五十笑百步，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济南的现状，他不抢着干，别人有的是抢着干的，给日本人送饭，帮日本人擦桌子扫地，给日本人当狗。

“当家的，咱们后退一步想一想，老祖宗不是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宝祥点了点头，这句话似乎突然提醒了他，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退一步，这一步就要退回到日本鬼子进入济南之前。

那时他想投靠韩长官，为韩长官冲锋陷阵，马革裹尸，只是韩长官辜负了他，直接带队南下，仓皇而逃。

这一次他的心已经冷了，不然早就投身于万花楼，或者是八方面军，一起杀鬼子，一起干大事。

如今看看，这退了小小的一步，保住了自己的命，不管是万花楼还是南方军，假如陈宝祥也加入他们，上一次就被那些叛徒们咬出来了，哪有机会站在这里？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树叶，有时候飘在空中，有时候浮在浪上，起起伏伏，跌跌荡荡，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他能奋力上岸，卷土重来，那就是另外一个陈家的儿郎。

条屏拿走之后，八仙桌上方空着一大块。

他从来没把条屏当回事儿，虽然南洋人如获至宝，一起带走了条屏，但还是觉得这些南洋人小题大做，没见过世面。

就像日本鬼子一样，常年生活在海边，海上就是弹丸之地，繁华大都市里那些事，他们都没看过，所以看见小小的条屏，就以为那是书法行业里的神仙之作，直接带走了。

陈宝祥的脑子转得飞快，身体却浑浑噩噩，手脚不听使唤，跌跌撞撞地回屋里去躺下。

明天的事情已经干完，只要柳月娥烧水把锅烧开，把肉焖上就行。

猛然间，他想起了金庆辉的那些话。

既然将来有可能金庆辉掌控济南，那么就会在济南留下自己的各种线人和间隙，插下一根根钉子，在济南的大街小巷，全都钉下去，再把所有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上来。

陈宝祥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人家有人、有钱、有势，早就在济南这个地方布局完成，如果八方面军此时不战，再过几年，日本鬼子布局完成，恐怕济南城就越来越难以攻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