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本能地摇摇头,急急道:“不可!”声音仓促而急切。
登里疑惑地道:“你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英儿做太子?”
姝儿心里哀恳地告诉自己,再不能欺骗登里了。顿莫贺的骨肉怎么能做太子?这将置登里于何地!
可是她嘴里无力地道:“英儿还小。”
登里微笑道:“虽然小,他会长大。”
姝儿迟疑地道:“可汗还在壮年,何必急于一时?再等等,也许,武儿,会比他更优秀。”
登里笑道:“你怎么了?哪里有母亲不希望儿子出息的?纵然武儿再优秀,他也是弟弟,不可僭越兄长。”
姝儿还想要再说什么,被登里抱在怀里,柔声道:“我欠你的,让我来补偿你。就这么定了。只希望你能体谅我,毕竟,荣兰与我,有结发之情,你也不希望,你的丈夫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吧。”
姝儿靠在登里胸口,眼泪簌簌而下。
她心里道,是我欠你了。是我欺骗了你。
这个男人,对她无所求,尽可能的爱她,她怀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还有何脸面,去争王后之尊?
她仰起脸,泪流满面:“臣妾无所求,只要可汗一生一世的爱。”
三
“娘,”英儿被碧儿抱在怀里,摊开小手,白嫩的掌心,一片晶莹的小雪花,瞬间不见。
英儿焦急地呢喃:“没了?”
姝儿微笑着指指天上:“在那儿。”
英儿仰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好奇地看着天上徐徐飘落的雪花。
“这地方,真冷!一年倒有半年在下雪。”碧儿边走边抱怨。
“长安这个时候,应该正是落叶满皇都吧。”姝儿道。
“这苦寒的鬼地方,哪比得上帝都!”碧儿不屑地道。
姝儿淡淡地道:“可汗好事将近,不中听的话,少说为妙。”
碧儿不服气地道:“夫人您挺着个大肚子,还忙里忙外地操罗凤仪宫的布置,奴婢不懂,您何苦为她人做嫁衣裳?!”
姝儿苦笑道:“事情已成定局,何必执着。索性送个整人情,将来还好相处些。”
碧儿道:“您是太子之母,宠贯后宫,谁还敢小觑!”
正说着,英儿忽然在碧儿怀里哭闹不休。姝儿柔声道:“太子想是饿了,咱们快些回宫吧。”
碧儿忽然道:“宰相大人安好。”
姝儿吃了一惊,扭脸看,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面前,正是阔别年余的顿莫贺。
陡然相逢,姝儿一阵心慌意乱。
顿莫贺披着一件斗篷,姝儿依稀认得,还是当年的那一件。只是,物是人非,情怀更改。
顿莫贺低首:“姝夫人安好。”
姝儿尴尬地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碧儿打破僵局,笑道:“大人,您是去觐见可汗吗?可汗在凤仪宫。”
顿莫贺微微一笑,扭脸看着英儿:“这是太子殿下吧。”
姝儿微笑:“是英儿。”不知为什么,她本能地抗拒太子这个称呼。
顿莫贺向着英儿伸出手,笑道:“让伯伯抱。”
伯伯?姝儿一怔。
英儿已经顺势从碧儿怀里,转到了顿莫贺怀里。
顿莫贺欢喜地道:“瞧,这孩子跟我有缘,也不认生,我一抱,他就过来了。”
英儿调皮地拽着顿莫贺青涩的胡子茬,高兴地咯咯直笑。
姝儿斥道:“莫调皮!伯伯会生气的。”
顿莫贺笑道:“孩子而已,哪里会生气?”
“伯伯!”英儿清晰地叫道。
顿莫贺心里一酸。这是姝儿的儿子,是她和登里的孩子,他抱在怀里,恍惚之间,却好似自己的儿子。
姝儿呆呆地望着这一大一小,痴痴地想,这是一对亲父子,却隔着千山万水,不能相认。是谁的过错?
顿莫贺怀抱着孩子,眼睛却不离姝儿。
上次见她,她挺着肚子,如今见她,她再次怀孕。
心爱的女人,已经为别人生儿育女,这个女人,已经彻彻底底,变得和自己毫无瓜葛了。
可恨的是,每次看到她,想到她,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有爱就有痛。
姝儿淡淡地道:“听闻紫霞夫人甚为贤惠,本宫甚是仰慕。哪天有空带她来,本宫认识一下也好。”
顿莫贺脸上黯淡下来,低低地道:“是。”
姝儿心里一痛。他有了女人,为什么,自己会酸楚?
此情此景,不宜久留,姝儿示意:“碧儿,天太冷,咱们早些回去吧。宰相大人有事,咱们就不耽误了。”
碧儿从顿莫贺手里接过英儿,英儿犹自恋恋不舍。
“伯伯!抱!”英儿喊道。
顿莫贺柔声道:“改日伯伯再抱你。要乖。”
姝儿手扶后腰,缓缓道:“大人好走。”
顿莫贺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扭头迅速离去,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相濡以沫,不如从此,两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