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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在省纪委,不管是挂职做调研室主任,还是做纪委书记,几年下来看到和感悟的,远比在学院时候多的多,尽管都是勾心斗角,但官场的角力更隐秘,也更诡异和多变。[燃文书库][]如果说学院的争斗可以回避或逆袭,也可以通过学术研究或其他手段达到目的,机关的派系或圈子之间的争斗,其实从一进入机关就开始了,而且除了回应,没有任何取巧的手段,做的都是一样四平八稳的工作,都需要按照部署和计划来做,成绩是领导的,错误是自己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贸然创造性地开展工作,这样的环境中想轻松胜出,难度之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可想象的。
自从齐天翔空降挂职省纪委,就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嫉恨和妒忌,冷眼和旁观,甚至仇视,应有尽有。都知道这样的挂职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几个重量级人物的感觉更为敏感和复杂,都是混迹官场许多年的精英,也都有着各自的晋级途径和圈子,都有着清醒的判断和认识。熬了这么多年所谋求的不过是职务和权力,不用掩饰,也不用回避,也都知道“功夫在诗外”的道理,可齐天翔横空出世,而且目的直接冲着书记这个职位而来,带着令人炫目的高学历和著名专家的光环,就让人感到了危机,更有前任省长老岳父的威势和巨大能量,让很多人气馁。尽管不甘心,可还是不愿自愿放弃,更不愿退出角逐。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难熬的,等待他人出错或失误的期待更加难耐,可这却是最初时间许多人难以启齿的阴暗心理。可这些并不是不能实现的希望,假如齐天翔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或者是个骄横跋扈的顽主,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破绽,或者自毁前程,重新把机会交回来。可惜,看了很久,书呆子似乎除了看书、查资料,就没有干过其他的事,说过过多的话,即使递补为纪委常委之后,也难见到他有什么表态,更看不出他的企图。上班了来,下班了走,不参与任何圈子聚会,也不打听任何事情,似乎除了读书、看资料就没有任何作为,即使内定为书记人选之后,也丝毫没有任何表示。就在有人认为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摆设,可以任意控制或忽略的时候,平原县石破天惊的重重一笔,将一个当红副省长和几个重量级厅局级干部拉下马,不着痕迹的高妙非常人可以比肩,让很多人惊叹和胆颤,往日不言不语的齐天翔谋划着这样的大事,竟然瞒过了所有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自然的漠视到刻意防范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也不得不佩服齐天翔的隐忍和底蕴,只得重新选择自己的位置,好在齐天翔不设藩篱,没有刻意的标准,只要用意在工作上就不予计较,既不问出身,也不看背景,算是平稳地度过了初期站队的尴尬,也让不少人长喘了一口气。
但齐天翔却很是明白,谁的长处在哪里,又属于那个权力圈子,机关几个不同的圈子中心点在哪里,心里有个明镜样的判断和区分。谁可以参与什么样的案件调查,谁又可以放心地使用,请回白丰收就有着这样的动机,也对机关几位重量级人物,有着很深的平衡作用。就像这次对河州重机集团的材料,从开始交流到具体实施,都没有让副书记唐建国参与,而且巧妙地将他分管的四室划转到白丰收名下管理,尽管知道唐建国强烈不满,但也知道他不会过分表示,含蓄和忍耐不但是明智,更是必须的官场修炼。
老白去世之后,四室自然又回归到唐建国管辖之中,这是无奈之举,也是齐天翔难以改变的现实。因此刘劲风的约见,使他很容易就想到了唐建国,想到了那个精明干练的强悍干将。
唐建国一路走来可谓艰难,大学毕业就进入省纪委,从普通的办事员做起,几十年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副书记的位置,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能力和胆识都无可非议,至今整个机关比他从事纪检工作时间长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也是他赖以自豪的资本之一,更是他可以蔑视任何人的地方,正是这样的资本和资历,使他更自信地认为省纪委就应该由他来主持,似乎这样才公平。
自从成为纪委副书记以后,这种意识更加强烈,为此他费尽心机挤走了最有竞争力的副书记洪涛,逼退了虎视眈眈的办公厅秘书长李虎,使白丰收也失去了竞争的信心,清除了所有的障碍,只等待老书记离休之后顺利接班。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上杀出个齐天翔,而且底气和各方面都异常优秀,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果子被齐天翔摘走,心里的怨气更是难以言表,表现在工作上,就是更加努力,更加强悍,似乎只有工作才是他发泄不满的出口。
河州重机集团的事件出来之后,他是竭力主张杀无赦的主要力量之一,而且强烈主张快刀斩乱麻,快审快结,成为今年纪委工作的一个重要成绩和亮点,不止一次向齐天翔请缨进驻集团,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代替白丰收重新接管四室之后,不但亲自关注周魏二人的双规情况,而且调阅了案件的所有材料,并亲自约见集团中高层领导了解情况。这种无来由的急切,以及插手案件审理的做法,引起了刘劲风的敏感,总觉得唐建国热心的背后,有着很深的目的,也与齐天翔沟通过,希望能引起他的重视,可却阻挡不了唐建国的步步紧逼。
“老唐也太不像话了,不但插手案件的审理,而且违法办案纪律,单独与周魏两人见面。”刘劲风看齐天翔不说话,有些着急,接着说道:“还有更过分的,专案组的所有人,他都单独约谈,说是了解情况,你说他这是要干什么?”
“单独见周魏二人?我不是专门交代你,谁也不能知道关押地点吗?”刘劲风的话立即引起齐天翔的警觉,瞪起了眼睛,逼视着刘劲风,不满地说:“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还能有秘密可守吗?”
“我们纪委不是铁板一块,他又是多年的老纪检,经验和能力无人能比,很多年轻同志都是在他手下学习出来的,而且他又主管四室,他要打听点什么事,还有什么可难的吗?”
一席话说得齐天翔哑口无言,刘劲风看齐天翔不说话,就索性竹筒倒豆子般,说个痛快:“还有更过分的,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我与公安厅接头,参与了金鼎娱乐中心的后续调查工作,从昨天开始就向我要相关资料,我没有给他。”
“让他找廉季成或闫勇要去。”齐天翔的眼神更加凌厉,神情也越发阴沉,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底线,而且也不仅仅是参与案件那么简单了,不能没有措施加以应对了。不然任何的闪失,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危害。
想了一下,齐天翔看着刘劲风,语调和缓地说“对于现在的形势,你肩上的压力增大了,能不能扛过这一阵,就看你老大哥了。”
“别说扛一阵,扛十阵都没问题,只要你齐书记发话,死不了我就扛到底。”刘劲风坦率地望着齐天翔,苦笑着调侃着。
“不说死不行吗?”齐天翔突然失控地爆发了,站起身焦躁地来回走着,声调有些颤抖地大声说:“刚累死了一个老大哥,这又要累死一个老大哥,我齐天翔就这么无耻吗?就这么在意这顶乌纱帽吗?需要老大哥们用命为我换吗?”
“怨我,怨我,我这嘴就没有把门的,怎么张嘴就来呢?”刘劲风赶紧站起身,看着自责的齐天翔急忙解释:“你消消气,老白的死不怨你,我老刘的难处也不是你造成的,怎么能怨你呢?”
“不怨我,不怨你,哪怨谁呢,怨我们从事的事业吗?怨我们的赤诚和真情奉献吗?”齐天翔停止了走到,定定地看着刘劲风,丝毫没有缓解地说:“还有多少流血和牺牲在等着我们?还有多少未知的艰难在前面等着?”
齐天翔说不下去了,仰头向天久久地望着,似乎在向老天诉说着愤懑和不解,很久才低下头,看着刘劲风坚定地说:“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能我们在干,还要防狼又防虎,我们没有这么大能耐,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没那么严重,真没那么严重。”刘劲风被齐天翔的话语和身体震撼了,也深深地感到了触动,喃喃地说:“也许忍一忍就过去了。”
齐天翔看着刘劲风,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慢慢地说:“这件事不谈了,给我几天时间,就几天。”
刘劲风用力点点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掏出一支递给齐天翔,给他点着后自己也抽出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缓缓地吐出,可还是满含忧虑地说:“说完了我那点事,我还得多一句嘴,那边已经开始反击了,目标可能直接针对你而来,你要提高些警惕了!”
“是吗?那就来吧!”齐天翔莫名其妙地笑了,似乎他就在等着这样的反击,“我这身体也好了,可以上阵抵挡了。”
“我可不是给你开玩笑,这是真的,也是今天我来见你的另一个原因。”刘劲风看齐天翔漫不经心的神态,有些着急,“这都是王世安专门找我说起的。”
“他?他的话你也能信?”一听刘劲风提到王世安,齐天翔眼前就浮现了那个有点谄媚笑容的男人的胖脸,不由有些厌恶地奚落着:“一个靠女人上位,靠给别人养儿子的男人,骨气都没有了,你能知道他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不是为了投靠的献媚?”
“你误解王世安了,而且误解的还很深。”刘劲风看到齐天翔脸上鄙夷的表情,听着他满嘴的嘲讽,知道他已经把王世安归入到没有脊梁骨的癞皮狗行列了,“一个海东山区出来的农家孩子,靠自己的勤奋,努力学技术,认真当好人,凭自己的汗水成为分厂先进,集团劳模,这有投机的成分吗?不是所有哪个年代优秀青年的必由之路吗?恋爱结婚错了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人之常情,美女送上门的追求让一个农村孩子怎么抵挡?何况还是以宣传先进的名义,以美女爱英雄的架势扑面而来,顺势而为不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另外还是以倒插门女婿的身份忍受屈辱,这样辱没门风的事情不算投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