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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见结束,宾主分主次就座,齐天翔与姚秉新坐在了贵宾室中间的位置,他们两人的两侧按照常理应该是香港客人的位置,现在却坐着陶然和周通两位,香港客人坐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与王同军等县领导坐在了一起。
这也是官本位思想的体现,按照级别或价值确定位置,显示了位置安排的巧妙。中港兴业发展有限公司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一个县处级的公司,与贵水县领导坐在一起,似乎也说得过去,而且公司是投资贵水县的矿产资源开发,与县领导坐在一起接受接见,也说得过去。
同时,每个与会的人员都清楚,这样的接见与真正意义上的会见,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中港兴业发展有限公司作为此次事故的始作俑者,事故发生至今高管层才第一次出现,本身就有着傲慢和逃避责任的意图,环保部和河海省政府给他们点冷遇或脸色,也是必然的结果。接见只是一种礼貌的说法,实质上还是通报和作出处理决定,这才是接见的本质和真实意思。
也许正是这些显而易见的原因,短暂的接见握手之后分宾主落座,和颜悦色的欢愉场面就被严肃的气氛所取代,而且很快就随着贵宾室的肃静,慢慢地集聚着紧张和冷寂。
“事故发生到现在有一周多的时间了吧!中港兴业发展有限公司的吴总和管理层的重要成员,才第一次拨冗前来,也还真是不容易。”姚秉新等到贵宾室的众人完全肃静了下来,并把目光都集中在他和齐天翔身上之后,才侧脸望着齐天翔,严肃却是略带奚落地说着,随即转换了口气接着说:“不过也不错,能够前来,也表明了公司的诚意,勇于担当是一个负责任企业必须要有的基本要求。”
齐天翔自然知道姚秉新话语的意思,就淡然地微笑了一下,望着姚秉新说着:“能过来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投资内地矿产资源开发,助力地方经济发展,这是积极的有意义的事情,但获得利益的同时,也不能否定企业的公共责任,这点相比吴总是很清楚的吧!”
进到贵宾室之后,齐天翔就在悄悄地观察着吴兴业。这个矿区开发的名义控制人,不高的身材,柔弱的体态,瘦削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也透着几份精明和雅致,与印象中豪放、旷达,甚至粗鲁、野蛮,目中无人的矿老板,根本没有办法印证。尤其是在寒暄握手的时候,这个小个子男人,以及他绵若无骨的手,还有他眼中狡黠的神情,都使齐天翔感到这个男人不简单,而且还不由想到几年前打过交道的高山。
尽管齐天翔始终在克制并提醒自己,不能这样的比较,可同样都是打着香港商人的旗号,同样都是以支持地方经济建设和发展,同样都是地方招商引资过来的贵客。
可一个仅仅几年的时间,官商勾结,将平原县弄得乌烟瘴气,成为黑恶势力的源头,官员贪腐的温床,肆无忌惮地侵吞国有资产,自己攫取巨大利益的同时,也是大小官员中饱私囊,腐蚀和毒害了无数的干部,使得平原县里几乎就没有了好人。
另一个也是如此,尽管时间间隔了几年,地点也是不同,可结果却是相同的,也是疯狂地侵吞和攫取着国家的利益,营造着自己的资本王国的同时,腐蚀和拉拢了一大批干部为其服务,一种巨大的蜘蛛网,网住的不仅仅是一帮蛀虫,更有无辜的山民和宁静优美的山林。
高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他的贪婪无度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可眼前这位吴兴业呢?齐天翔却没有任何办法,对他绳之于法,毕竟他的行为游走于法与罚的边缘,是以经济活动为主要目的的。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有违法乱纪的地方,即使有行贿官员的事实,也是公司行为,与本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大,况且都清楚,他只是前台的跳梁小丑,真正的板子还打不到他的屁股上。
无奈却是现实,因此齐天翔注定痛苦,可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等待着另一种反击的机会。因此眼光变得冷静,既观察吴兴业,也观察着他所带来的一干人。
齐天翔这样想着,注意力渐渐集中在情况通报上,也就在齐天翔思索的时候,环保部监测司的司长就开始了事故通报。与向齐天翔等省市政府领导通报的情况不同,通报材料省略了很多具体的专业调查数据,增加了危害影响的内容,包括几年来山区居民恶性疾病发生和发展的情况,以及矿区周边生态环境恶化产生的具体影响,有着很强的针对性饿,而且省略了事故处理和具体细节安排的内容。显然是作了必要的准备,也是专为中港兴业发展有限公司准备的通报材料。
这些是齐天翔能够想到的,也是必然会有的通报稿,两个版本出现也是情有可原。齐天翔他们听到的,是环保部准备上报国务院领导审批的全稿,情况和数据必须要科学真实,经得起质疑和推敲,处理意见也是原则性的,尽管可能会出现调整,但大方向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在国务院领导的正式批示没有到来之前,处理意见是不可能向企业和社会公布的,也是不作为意见实施的。另外有些数据和资料尚存在机密性,也是不适合对外发布的。这也就是齐天翔前后听到的两个不同版本通报的原因,而且还可能会有第三个版本,那就是提供给新闻单位向社会公布的版本,需要根据宣传需要进行更大范围的调整,并且还可能会有具体处理结果,或者是实施结果出来的时候,离这两个版本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够真正看到。
随着通报的持续,吴兴业的神情变得愈发紧张,自从得到贾家的安排并决定来贵水县至今,吴兴业的心都是惴惴不安地悬着,而且事故发生之后,始终都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事故发生之后,吴兴业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也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了姐姐和姐夫,得到的回答是不用担心,继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这样的事情几年前就遇到过一次,姐夫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事实上他就是没有再操什么心,事情就恢复了原样。这次想必也是如此,雷声大雨点小,最终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其实这样的心他也操不了,也没有什么心可操,他只是摆在前台的傀儡,只是名义上的董事长、总经理,真正的作用只是每年董事会会议做一些报告,财务和产品的进出口,以及物流走向,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他根本没有权利过问。他的工作就是摆设,其他时间就是海关的报关员,或者说是仓储物流之间调度的角色。
贵水县这边有矿长和生产总监,矿长是贵水县当地的技术人员,总监是公司这边派去的,可却是姐夫的心腹干将,名义上听命与他,可实际上却只接受姐夫的指令,而且在香港的时间,比在贵水县的时间还要多。
不但是生产总监,就是吴兴业,也是很少来贵水县,除了每年的春节前来慰问一下生产一线的员工,与当地官员交流感情,根本就没有来贵水县的机会,也没有来的必要。
对于这样的傀儡角色,吴兴业很坦然地接受,也干得很开心,他和妻子从内地普通的公务员,移民香港并拥有名义上的公司,每年拿着不菲的年薪和分红,都是姐姐、姐夫的关照,为姐夫出力做事是应该的,即使有些风险也应该心甘情愿地去做。
渐渐的吴兴业感到有些不对劲,事情不像上次那样的简单和轻松,甚至变得复杂起来。先是给他通报消息的矿长失去了联系,接着是先他一步赶到贵水县的生产总监,也没有了音信,而且姐姐从北京来到了香港,召集全体骨干成员秘密开会,进行财务资料的整理。随即听说姐夫也去了贵水县,而且是陪同环保部长一起去的。在这之前河海省的省长已经到了贵水县,听说这位省长曾经是省纪委书记,是个狠角色。几年的时间,就将几位高官拉下了马,有铁面判官的绰号,很是不好对付。
随着消息的封闭,吴兴业越来越难以得到来自贵水县的消息,韩自在等许多的官员都双规和拘押之后,吴兴业更是像瞎子一样茫然无措了,只有贵水县和山阴市政府接连发来的公函,要求他和公司管理层尽快前来贵水县,参与事故调查和处理。
这样拖了几天之后,吴兴业终于接到了姐夫的明确指令,要求他带领公司几位高官,尽快赶到贵水县,并嘱咐他不要迟疑,更不要紧张,哪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尽管答应,一切见机行事,有他在具体运作,不要担心,更不用紧张。
说是这么说,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昨天姐姐送他们出门时,说好了姐夫会接他们,并交代具体的事情。乘机到北京,没有见到姐夫,姐夫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而是姐夫的二哥出面接待的他们一行,也没有说明姐夫没有出面的原因,只是请他放心去贵水县,一切有人照应。
一切的征兆都显示的凶多吉少,吴兴业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