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眼前路,身后身(1 / 2)

吕雉毫不畏惧,昂起头直面皇帝的怒气,道:

“陛下尊农悯农,固然没错,可尊农自有一百种法子,可将田税再降一些,可于每年春天亲耕籍田,可对各郡县勤勉孝悌的农户进行嘉奖。

但你我现下所议的,是如何富民,是如何不伤根本地聚财,是如何强兵安天下。”

“你说得轻巧,尊农重农,就得降税

眼下田税是十五税一,已经很低了,若继续降下去,这国库上的亏空,拿什么补”

“让商贾入粟补吏,再加上,”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四个字,

“盐铁官营。”

将煮盐、冶铁之业收为官营,再允许商贾通过纳粮之途买爵、补吏,让他们以多种方式入仕,以手中积蓄的财富换取社会地位的提升。

这样一来,原本被视为流动的不安定因素的商人,将被完全纳入朝廷的政权体系之内,并且,随着他们不断争相购入农民手中的粮食,农户也真真正正得到了好处。

这本是距今三十多年后,名臣晁错向汉文帝提出的《贵粟疏》中的理论,他巧妙地寻到了士农工商四民间的平衡点,重农但不抑商,让商人出钱买粟,促成了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xie)的繁荣盛世。

情势所迫,我不想再等了,对于掠他人之美,吕雉感到一丝歉意。

史书中的晁错,历文景两帝,有彪炳春秋之功。只可惜,景帝时,他建议皇帝削藩,却被居心叵测的刘氏同姓王们当做借口,掀起以清君侧为由的吴楚七国之乱。

景帝惊恐之下,将晁错作为那个离间君臣的奸臣诛杀,却发现,诸侯王们丝毫没有退兵之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哪怕同根同源同姓的自家人,也是会造反的啊!

再后来,眼见半壁江山已落入叛王联军手中,苍生涂炭,绛侯周勃的次子周亚夫临危受命,在短短三个月内,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境内所有叛贼,大获全胜。

造化弄人,为大汉立下再造之功的周亚夫,也没落个善终,终在天下大定的十年后,被景帝逼得绝食吐血而亡。

此刻,晁错大抵还未出生,而年幼的周亚夫正作为郎官,轮差戍守宫禁。

他同其他元老子弟一道,闲时跟着吕泽、韩信学兵法,更时常在禁中的廊外聆听皇帝与朝廷重臣商讨机要,有时刘季兴致上来了,还要测试他们一番。

既然再来一次,那么,值得救的便救,能用的便用,需改的便改。

吕雉暗想:都说天意难违,但我既已转世,可见这便是天意。

只是,如今自己的头顶上,还横亘着另一层捉摸不透、阴晴莫辨的天。

只见刘季睁大眼睛瞪着她,连连吼道,

“若按你说的做,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商人入仕,那天下货殖价格几何,供给多寡,还不都由他们说了算

再者,盐铁如何官营何人善于经营我去管还是你去管还是又让萧何去管不怕他管得太多了么”

他实在太过惊愕,连发怒都忘记了,只顾得把一个个涌进脑中的问题仓促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