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都保正财大气粗的架势,引来围观者一阵赞叹。
赵陀扭头看了眼,钱文杞也得意洋洋地朝他看来,负责签卖的书吏当场和几个买主签订契书。
书吏笑得合不拢嘴,今日顺利把这批官奴卖出高价,完成庞都头交代的任务,他也能得到一笔不菲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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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走出县廨大门,站在大街上,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挡。
面前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街,街上行人不少,有赶着牛车、驴车运送各种货物的小贩,也有挑着柴禾、干草,背着菜篓的农人,偶尔也有坐轿子、骑马的人走过。
行人们大多穿粗麻短衫、布鞋,头上缠裹黑巾,也有的穿绢绸做的袍子、革履,头戴幅巾,他们面容各异,大多操一口喉塞音浓重的吴浙话。
赵莽陷入一阵恍惚当中,这就是九百年前的大宋朝。
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大郎!”
一声惊喜大喝,赵莽还未回神,赵陀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看着面前这位脸庞黢黑,装束如老农之人,赵莽下意识道:“爹!”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赵陀飞速擦拭眼角,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是爹不好,让你遭罪了!”
赵莽咧嘴笑得不太自然,还未完全适应突然有个陌生爹。
“爹,是你求庞都头放我出来的?”
赵陀摇头道:“庞都头怎会见我一个小小保正。是高县尉让高进遣人通知,爹才知道你今日出来。”
赵陀指向茶摊,赵莽望去,只见高进坐在临街一张桌子旁喝茶,明明看见他却故意扭过头。
赵莽疑惑道:“不是爹你去求情,那庞都头怎会无缘无故放了我?还莫名其妙把钱丰抓了?”
赵陀一惊,刚要详细问,钱文杞远远看见赵莽,扭动肥胖身子小跑过来,睁大眼上下一打量:“赵憨子,你咋出来了?我家钱丰呢?”
赵莽看着他,心想这肯定就是钱丰他爹了,父子俩身材样貌还真一致。
几个戴毡笠的土兵站在县廨门前四处张望,见到钱文杞就像狼见了肥羊,恶狠狠地大步跑来。
“你便是宦塘镇钱文杞?”领头虞候指着钱文杞大喝。
钱文杞一哆嗦,忙作揖道:“正是在下”
“宦塘镇钱氏有运粮通贼之嫌,今奉巡检司寨命,将钱氏一族男丁十七人尽数缉捕!”
虞候一挥手:“绑了!”
其余土兵如狼似虎扑上前,三两下把钱文杞双手反绑。
赵陀拉着赵莽闪身躲朝一旁。
钱文杞直到被绑住才反应过来,惊怒大叫:“冤枉!你们冤枉我!庞都头!我要见庞都头!”
领头虞候用力推他一把,冷笑道:“等改日审问之时,你自然会见到我家都头!”
钱文杞还要挣扎吼叫,被一名土兵用一块布团塞上嘴巴,几人押着五花大绑的钱文杞进了县廨大门。
街上行人惊讶无比地看着这一幕,议论不断,很快,宦塘镇钱氏通贼被捕的消息就会传遍县城。
钱文杞的车夫吓得脸色发白,慌慌张张赶着马车一阵风似的朝县城西门冲去。
一叠买卖官奴的契书散落一地,本已属于宦塘镇钱氏的几个女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先前那名书吏不知从何处跑来,捡起契书冲那几个女人扬了扬:“钱氏恐怕要遭难了,这些契书不作数,你们几个贱人得跟爷回去!”
几个女人战战兢兢。
坐在茶摊棚子下的高进起身大步上前,从书吏手中夺过那叠契书,盯着他冷冷道:“钱氏欠我一千贯,这些奴契就当抵债了!”
书吏愣住,讪讪道:“高承局,您没糊弄小人吧?可有借据为凭”
高进目中流露厉色:“某家说的话就是凭证!想看借据,去请得庞都头手令来!滚~”
书吏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话,拱拱手悻悻而去。
高进当着几个女人面,把一叠奴契撕碎,又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扔地上,面无表情地道:“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自去讨生活吧。”
几个女人相互看看,突然间放声大哭,跪倒在地,朝高进背影重重磕头。
“这家伙,是个人物啊~”赵莽低声赞叹。
赵陀深深看了眼县廨,面色凝重:“走吧,回家再说。这余杭县,恐怕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