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毫双目微凝,似乎对吕将没有即刻同意有些不悦。
“对了,我看赵莽父子武艺不错,让他们像钱丰父子一样,玩‘父子竞食’的戏码,想来更有意思!”方毫饶有兴致。
吕将正色道:“赵莽父子与鲁达有旧,我们还需要鲁达率军吸引杭州官军注意,万不可在关键时刻,让鲁达与我们生出嫌隙。
如果圣公不愿放赵莽父子离开,倒不如早日将其秘密除掉,再找个借口哄骗鲁达。”
听他一说,方毫顿时没了兴趣,“就依军师所言,过几日趁鲁达专心操练兵马时,找机会杀掉赵莽父子。”
吕将道:“此事须做的干净些,以免让鲁达生疑。”
方毫嗤笑道:“无妨,鲁达有勇无谋,满心思要救他的宋江哥哥。
却不知,宋江早已和我们取得联络。
那梁山贼在杭州苟且活命,身边尽是刘光世、黄迪、杨可世一干西军将领,犹如羊羔进了虎穴,想必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鲁达在余杭起事,宋江才有希望趁机脱身。
至于事后鲁达生死,宋江只怕和我们一样,全然不在意!
呵呵,所谓‘呼保义’,不过如此!”
吕将道:“梁山泊三十六将,个个武艺超群,只可惜都是些意气用事的草莽之辈,那宋江外宽内忌,眼界狭窄,当初横行河朔时,贪恋东京两路富贵,四处打家劫舍,抢掠民财,直到朝廷失去招安耐心,调集大军围剿,才仓惶南下淮北。
若是在起义之初,兵威正盛时果断杀入淮西、荆襄等地,依仗水军之利和朝廷周旋,又哪里会落得海州兵败、被迫请降的下场!”
方毫初听之下,觉得颇有道理,可转念一想,总觉得吕将话中有话,似乎意有所指。
“军师有何谏言,不妨直说!”
方毫眯眼,像一条窥伺猎物的毒蛇。
吕将长揖及地,郑重道:“属下是想提醒圣公,宋江犯的错,老圣公起义之初犯的错,如今我们万万不可再犯!”
方毫脸色立时变得难看,冷冷道:“你的意思,我父兵败帮源洞,是因为没有听你吕氏父子,还有陈箍桶三人的话?”
吕将平静道:“老圣公兵败有诸多原因,但在起义之初,决策失误绝对是主因之一!
当年攻下睦州,我和父亲吕师囊,建议老圣公集中兵力直捣江宁府,占据江南龙兴之地,控扼吴楚水陆咽喉,一面划江而守,一面逐一平定东南州县,收敛赋税,立足根本,以成基业!
老军师陈箍桶则主张跨江北上,直击东京,搅乱中原形势,乱中取胜!
可老圣公不听我三人之言,执意要分兵攻打杭州和婺州,以至于被官军逐一击破”
“够了!”
方毫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我知你吕氏父子自忖才略过人,向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连我父亲,只怕也被你父子瞧不起!
但你别忘记,圣教是我父亲一手创立!当年起事,冒死联络十里八乡,聚拢乡民之人是我父方腊!
他才是圣教之主,红巾军统帅!
而今兵败,你们就想把责任推卸到我父头上?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吕将摇摇头,语气依旧平缓:“圣公是义军之主,这一点无可动摇!属下只是想请小圣公总结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别无他意!
帮源洞一役,圣公兵败被俘,我父吕师囊,连同圣教元老三十九人,一并被杀。
此仇,不共戴天!
唯有重建圣教,重整红巾义军,诛灭昏君奸臣,方能报仇雪恨!”
方毫冷冷看着他:“老圣公遗志自不敢忘!不过当务之急,是尽快取回藏在杭州城里,价值二十万贯的黄金!
有这笔钱,才能囤粮聚兵,重整旗鼓!
你那些远大宏伟的布局设想,才有希望实现!”
吕将鞠礼:“属下一定尽心竭力,助小圣公早日重振圣教!”
等到吕将退下,方毫在堂室里负手踱步。
他猛地拔出横放在兰锜上的长刀,发泄似的把一架竹木山水画屏风砍断。
方七佛不知何时进到堂室里,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直到几扇屏风被砍得稀烂,方毫才提着刀,气喘吁吁停下手,大口喘气,满脸病态殷红。
方七佛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吕将有大才,且对圣教忠心,值得信任。://y
方毫把刀一扔,语气森冷:“他效忠的是圣教,不是我!”
方七佛还要比划什么,方毫却没耐心看,大踏步从他身旁走过,出了后衙。
黄脸老僧无声叹息。
ps:历史上,吕将劝方腊的原话是:“直据金陵,因传檄尽下东南郡县,收其赋税,先立根本,徐议攻取之计,可以为百世之业。”
陈箍桶则主张渡过长江直取中原。
方腊谁的话都没听,亲自率军南下攻打婺州、衢州(浙江金华、衢州),派方七佛率偏军北上往秀州打,一路打到杭州。
方腊动静挺大,打了大半年,一处有价值的战略要地都没拿到手。
吕将和陈箍桶是有眼光的,特别是吕将,太学生出身,才学在起义军里绝对是拔尖的。
吕将一个太学生,参加方腊组织的农民军起义,也算是北宋末年学生运动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