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哈哈笑了几声,看得出心情着实不错。
赵莽抱拳道:“王寺卿过誉了!即便没有小将,太傅也能为官家、为朝廷平定四方!”
王仲修再度仔细打量,似乎对面前小将,表现出的镇定、从容感到惊奇。
“年轻人,颇有气度啊~”王仲修不禁赞叹。
童贯伸手一邀:“某送你一程!”
童贯亲自送王仲修出府,二人沿着廊道离去。
赵莽隐约听见,王仲修向童贯打听,有关他的身世背景。
赵鹤寿低笑道:“这王仲修对你印象不错。”
赵莽好笑道:“我又不认识人家。”
赵鹤寿怪笑道:“王氏家大业大,族中女子不少,不妨求太傅说媒,让王氏许一位娘子嫁给你!”
赵莽哭笑不得:“有这好事,还是赵大哥先请!小弟尚且年轻,不着急成婚!”
赵鹤寿撇撇嘴:“哥哥我早已成婚,有一子一女,用不着你操心。”
“喔?倒是极少听赵大哥提及家眷,还以为你年过三十,仍旧独身。”赵莽笑道。
赵鹤寿瞪了他一眼,“我家在外城金桥梁附近,有座小院子,改日过来坐坐,让你嫂嫂给你做两道地道华州菜!”
“改日一定登门,拜会兄嫂!”
又等了小片刻,童贯负手走回银州堂。
赵莽禀明来意,童贯颔首:“随某进来说话。”
随童贯步入厅堂,赵莽也是第一次到银州堂,四处打量。
装潢更加典雅,两面顶墙高的巨大书架,满当当全是书,整座厅堂布置成一间超大号书房。
“末将明日打算带虓士营出城野练,为期半月,特来向太傅告假!”
赵莽拱手道。
童贯不疑有他,询问了几句虓士营近来训练状况,很痛快地答应了。
“另外,末将近日写了一份,与伐辽战事有关的浅见,请太傅过目!”
顿了顿,赵莽又道:“另一份,是吏部侍郎右选案,掌案员外郎秦桧,托末将转呈太傅的书信。”
童贯伏案疾书,嗯了声,随口道:“一并放下。”
赵莽跨前两步,把他的报告文章,压在秦桧书信上面,放在宽大书案一角。
瞟过一眼,童贯似乎在写劄子,聚精会神,笔下如龙蛇游走。
赵莽后退几步,站在书案之前,垂目肃立,心里暗暗苦笑。
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也不知刚才童贯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过了会,童贯写完劄子,倚靠椅背,拿着劄子一页页翻看。
“伐辽一事,你有何看法?”童贯不抬眼,随口问道。
赵莽打起精神,忙道:“末将自结识马扩、刘锜,与二人交往颇多,从他们口中,对女真人和当下的燕云局势有所了解。”
顿了顿,见童贯无甚反应,赵莽又接着道:“末将认为,辽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举国危亡之际,必定会上下齐心,誓死力战!
故而,我朝军力人数虽占优势,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若战,当步步为营,绝不给辽国任何喘息之机!”
童贯抬起头,狭长眼不起波澜,“听你意思,在你看来,大宋兵力占优,打辽国仍然没有必胜把握?”
赵莽犹豫了下,重重点头:“辽力,绝大部分已在近十年金辽战争里消亡殆尽。
燕京一地,乃是辽国最为富庶、人口最多之地。
契丹人一定会拼尽全力,死守燕京!
辽军兵少,却仍有一战之力!”
童贯放下劄子,剔亮案上油灯,难耐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又端起茶盏喝了口,笑道:
“伐辽主力为西军兵马,西军与西夏党项人作战多年,战力比起辽军,即便有差距,也只在毫厘之间。”
赵莽忙道:“西军的确精锐,可常年在西北作战,从未到过河北。
且西军作战,多以防守反击为主。此次伐辽,乃为收复燕京的开边之战,性质有所不同。
还有一点最重要,西军的对手,一直是西夏军。
辽军的对手,十年来可都是女真人!
西夏军和金军,孰弱孰强,自不言说!”
童贯一愣,放下茶盏,微不可觉地点点头:“你接着说。”
赵莽道:“辽军残存兵力,都是久经战阵考验,且对手还是金军。
对于燕京气候地势,也更加熟悉、适应。
我军凭借兵力优势,如果能稳扎稳打,相信在太傅统率下,一定能克复燕京”
童贯打断道:“官家和几位宰执,认为收复燕京,不一定要靠战场取胜。
如果能说降辽国,向大宋称臣,每年缴纳岁贡,让燕京之地作为宋金之间的缓冲地域,倒也可行。”
说完,童贯打着哈欠,阖拢眼皮,似乎倦意上头。
赵莽愣住,说降辽国?
这就是赵官家和宰执们商量一个月,又冒出来的新想法?
听童贯口气,他似乎也颇为赞同。
出兵在即,战略大方向摇摆不定,无疑犯了大忌!
指望辽国投降,不费一兵一卒收回燕京,或者夹在宋金之间作缓冲区?
想法不错,可赵莽知道根本不可能实现!
“太傅~”
赵莽刚要说话,只听书案后,传来熟睡鼾声。
童贯坐着睡着了。
赵莽嘴角搐了搐,苦笑叹息一声,放轻手脚退出厅堂。
招呼银州堂的老仆进去伺候,赵莽只得暂时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