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宰后退几步。
“余有要事,暂时不打扰风君休息……风君若是有事,可随时告知门外甲兵。”
“风君的侍从,余已经让人安排在典籍宫后的宫室内,风君莫忧……”
说毕,大宰缓缓退去,消失在雪地宫墙外。
“唉?”
风允微微蹙眉。
这安排,倒是奇怪。
不过……
“余倒是对这皋陶之刑,感兴趣得很。”
风允踏入这典籍宫内,扑面而来的竹简墨香让他眸光微动。
而在一侧,正有一软塌和一案桌,周围都是些空白的竹简和帛书。
风允入书架中,缓缓寻找……
“风君在找何书?”
一个老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风允听之,回首。
见是一身着玄端的老人,看之威严,但目色又有文人儒雅。
“先生安,余在寻皋陶之刑。”
“哦?”这位老先生微微回礼。
却是在诧异风允。
“寻这皋陶之刑作何,其中无多营养,都是些折磨人的手段。”
老先生似在不耻,但却紧盯风允,似求下话。
风允笑着摇头。
“非也,皋陶之刑,是为德之刑罚,除却刑外,多见大德之心。”
“刑罚,改错也,是为警戒世人,以免重蹈覆辙,一错再错,是为止恶也,怎能是折磨人的事情呢?”
闻言,老先生温和朗笑。
“是极是极,刑,止恶也,乃是大德之心啊!”
“可惜世人皆有犯错之行,畏惧刑罚,少改错之心啊……可偏偏大家都是世人,这让刑罚成为了折磨人的东西。”
“唉!”老先生叹息摇头。
“在左边那几架,去看吧。”
“不过啊,刑罚,经历了皋陶、夏禹、商汤、大周,已经改无可改了,特别是周礼之刑,本就是以礼德为本啊,最是有大德之心!”
老先生面若愁苦,叹息再叹息。
“风君还是少看此书了,去看看别的吧……闻说风君在百越治国,以国策入先天,这桐国典籍宫,大有书籍可助啊!”
老先生说着,紧盯风允。
风允闻声。
“刑罚规矩,也是治国之本,怎能不观呢?”风允回应道:“百越此事,正缺刑罚重典。”
说毕,风允望着老先生。
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风允看得清楚。
“多谢老先生相告,不然允还得寻上一些时候。”
转身,风允去拿架上的皋陶之刑,前往软塌案桌旁,缓缓观看,对外界之事,却充耳不闻。
就是那老先生来到风允之旁,也拿一本相同之书观看,也不理会。
……
看毕,风允放下竹简。
“风君,你观这皋陶之刑,有何看法?”
风允不过放下,要换一册书,就听老先生询问。
风允也乐得论道。
于是道:“皋陶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赦作失刑,斩作贼刑。”
“其为宽恕警人,望其明耻,五刑之终,极罪流放。”
皋陶之刑中,最大的刑罚就是流放之刑,当然,其中对恶贼,屡教不改者,杀之流放也是其一。
但这样的太少太少,传闻在大禹治水时,三苗作乱,阻碍治水,大禹惩戒,就是以流形迁南。
之后三苗再乱,这才斩作贼刑。
不过此时三苗早已消失,化作无数部族,而夏禹也国破,这段记载就只能在这皋陶之刑中,有可一观。
“嗯。”老先生点头,但又追问。
“风君觉得如今大周的刑罚与之相比,如何?”
风允曾在大庭时就了解过周礼之刑。
“大周《九刑》——墨、劓、剕、宫、大辟、流、赎、鞭、扑…”
“与之皋陶之刑,差异不大,但其中细则变化太多……”
“之所以说《周礼》之刑最为接近皋陶之刑,有大德之心,那是因为周之前的商,唯有五刑墨、劓、剕、宫、大辟,而在周时才再添后四刑,其中赎刑和流刑为关键,是为其能体现大德之心的地方。”
风允止住,其下之言在大周,却是乱谋之语。
因为,皋陶之刑是面向整个部族国家,而《周礼》之刑,在对待君主诸侯、士大夫、庶民、奴隶之间,皆有不同。
大德之心,有了阶级之分。
这就是周礼的不德之处——人有别,法不同!
这人生而如何,在周礼中就如何,难有晋升之地,一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血统之说。
而法的不同……生活在大周之人,皆有感触。
这也是风允来自后世,最无法接受《周礼》的地方。
但是他清楚,在大周此时的国情下,阶级的存在是必然的。
而即使不是大周这个时代,阶级的存在也是必要的。
但!
他清楚,限制阶级,也是必须的……
正如在百越,他创造了大小公碑这样的阶级特权,因为大小公的存在,可以治理国家,安顿百越之民,让整个国家运作。
但特权之上,也有着规矩限制,若是大小公敢胡作非为,不思进取,霍乱一国,那也要严明执法,遏制其生,断除祸害。
这才是风允想要的刑。
而不是刑不上众的赎刑!
可这样的刑,在《周礼》的《九刑》和皋陶之刑中,都没有兼顾。
……
“大德之心啊。”一旁,老先生叹息道:“皋陶之刑,多么的大德啊,如今的《九刑》也有其心啊,这让我……”
“罢了。”
他细看着风允的神情,推开了自己手中的皋陶之刑,起身去寻了一册治国之书来观,随之,又递给风允一册。
“风君啊,莫观这皋陶之刑了,看看这治国之策,对你…有大用啊。”
风允见之,不接。
“老先生,我百越此时和皋陶之时相似,国无刑,随意惩处,而治国之策,也需有一安稳之国啊。”
闻言……
老先生眼中藏喜,讷讷却不知如何开口。
又听风允道:“且先看看这皋陶之刑吧,若是能从中找到适合百越的地方,也好为百越立刑典。”
“唉…是极,一国确实应有一刑典,以警戒国民!”
老先生丢开治国之书,与风允一般,又拿起一册皋陶之刑,继续观看。
每每观看完毕,他都与风允交流一番,互相印证。
此间,风允也将百越所需的刑罚大概,说与老先生一闻。
直至黑夜,两人才作礼告别。
翌日,清晨——
邹衍跪坐在案桌旁看书,可其心不在焉,左顾右盼。
“允师……这桐国君怎么还不召见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