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自己膝下没人依靠,把几个侄子当成亲儿子依靠。
他自认作为老叔,他也算尽职尽责了。
哪里能想到,就因为几个侄子家里要起房子,缺了一笔钱,就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借了一点还嫌不够,最后甚至出言威胁,乃至强抢。
若不是怕他正好在省城办事,只怕还送不到省城医院,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另一种说法。
苏水生心中复杂至极。
抱着这种乱糟糟的念头,他伸出勺子,舀了一勺鱼汤。
一口鱼塘入腹,他竟然奇迹般的,觉得胸口的郁气都散去许多。
这么好喝的鱼汤,他多少年没喝过了?
自从老婆子走后,他做的饭菜里,都是随便几撮盐,能填饱肚子就好。
不知为何,他鼻子猛地一酸,不由得想起小儿子参军走的前一天晚上,在河中捞起的鲫鱼。
时过境迁,回想起来,他宁可不要那么多补偿金。
只求一家人聚在一起。
许是怕在苏清风这个小辈面前掉猫尿,苏水生执意自己喝鱼汤,只是在埋头的间隙,他的眼眶还是红了。
苏清风佯装看不到,和小护士要了张凳子,在一旁坐下。
恰好,隔壁床位是一个剪着刘胡兰发型的大娘。
她身上衣着干净体面,手上剥着鸡蛋壳,看到苏清风这么一个长相白净斯文的小伙子,忍不住开口:
“老同志啊,你福气怪好的。生病住院,你孙子还专门给你买鱼买豆腐。你看这鱼哟,又新鲜,又被油煸过,里面的鱼刺都脆脆的,不容易卡喉咙。你这孙子真是费了心。”
苏清风笑了。
不管什么时候的大娘,都是这么自来熟。
更别说是话这么密的东北人了。
他也跟着唠起来,“大娘,我不是水生叔的孙子,我跟他是同一个村子的。但是水生叔以前总照顾咱们。”
“刚巧我也在省城,水生叔又遇上这事,我总得拉拔一下。怎么说也是本家人,出门在外,能帮就帮。”
大娘听明白缘由后,看向苏清风的眼神,又再次和善了几分。
她热心肠地抓了一把松子,递给苏清风,“这是我娘家那里的山货,不值几个钱,小伙子你多吃点。”
说完,她又絮絮叨叨,“小伙子伱是个有良心的。说起来,今天医院门口还闹出一桩事情。听说四个侄子宁可让老叔中风等死,也不肯交钱治病,最后还是一个小年轻付的……钱……”
越说下去,大娘的语气就越不对劲。
因为她打听到的消息,似乎都跟眼前这床病人和这个小伙子……极其相似。
苏清风有些无语。
难不成是这个年代的娱乐太匮乏,以至于劳动人民对于八卦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委婉地问苏水生接下来的打算:
“老叔,你对那四个侄子……有啥想法没?”
啥?
真是遇到主人公了?
大娘悄悄瞪大眼睛,为了降低存在感,听最新的八卦,连手中的松子都不磕了。
苏水生也是个人物。
能把四个儿子都送去当兵,同时承受儿子都牺牲,老妻早逝的波折,真要狠下心来,他的心比谁都硬。
他想起自己怒急攻心,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几个侄子对自己拳打脚踢,嘴里一口一个老不死,满脑子只想从他身上,找到钱票的模样,他一颗心就冷了下来。
“我是烈士家属,他们既然敢这么对我,就别怕我闹到公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