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局势突转</p>
夜深，正常来说皇帝已该就寝，但今晚他实在睡不着。</p>
最近朝廷内外事多，三个儿子前些日子才闹过了，眼下又整出这么大麻烦，实在是让他感到疲倦。</p>
说到底，他已是五十三四的人了，精力上始终是有限的。</p>
手中拿着唐书本纪，朱咸铭的目光却看向了屋顶，内心的郁闷让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p>
“陛下，东厂又传了消息，说朱景渟的儿子不见了！”</p>
关于朱景渟的死因，朱咸铭已经弄清楚了，其本人是自刎而死。</p>
据其家里人的说法，朱景渟是因为难堪受辱，故而羞愤自杀。</p>
皇家宗室什么德性，朱咸铭是再清楚不过，那朱景渟一个浪荡子弟，岂会有那么强的自尊心。</p>
本来事情就不对，眼下朱景渟儿子又消失了，就更是显得事情有猫腻。</p>
所以他很快想到，朱景渟的儿子或许知道些什么！</p>
“传旨东厂和北镇抚司，把朱景渟的儿子给朕找到！”朱咸铭沉声说道。</p>
“是！”</p>
程英正要转身去吩咐，却又听朱咸铭问道：“这两天……老十三都未出府？也没见什么人？”</p>
程英答道：“回陛下，襄王殿下每日上午读书，下午和晚上作乐，一直未变！”</p>
朱咸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p>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但在这夜间却发生了许多事，而且很多事都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p>
半夜朱景淳被放回了府，宗人府按照宗室律法，罚了他禁足半月。</p>
对此，朱咸铭没有表态。</p>
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作为皇帝他不能随便表态，有错也只会是下面人的错。</p>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p>
镇国将军朱景渟被“打死”的消息，第二天上午就在京城传开，且果然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让原本的流言更是甚嚣尘上。</p>
只因朱景渟说了流言，就被襄王指使青阳王将其打死，这种事在百姓看来确实很离谱。</p>
当然，有人信就有人不信，于是私下里到处都在议论，乃至于最终产生争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整体治安。</p>
这是底层百姓的视角，这次事件在官员们看来，则又是完全不同的情况。</p>
首先一个，这是攻讦朱景洪的大好机会，同时也是离间他与皇帝关系的好时机。</p>
正统十四年三月十六，这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p>
当天中午，一道联名上奏的折子，就从通政司转呈到了内阁，然后又出现到了皇帝案头。</p>
一共十五名官员联名上奏，请求皇帝严惩杀人凶手朱景淳。</p>
文章从亲族和睦、皇家颜面、天下观瞻等方面，充分论述了严审此案的必要性。</p>
这些人的底细，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其中有三人，乃至东宫学士的门人。</p>
换言之，这三人可以归结为太子的人，而这十五名官员则是为太子发声。</p>
事实上，上午太子才召集了几位学士，要求他们一定要管束好手下人，切莫在当前这节骨眼儿出手。</p>
类似的话，睿王府也已向自己门人传达。</p>
可这份奏本，还是出现在了皇帝案头，可见太子威信确实是不够，根本无法有效节制手下人。</p>
太阳西斜，东宫外书房内，太子脸色铁青。</p>
在他面前，有两名官员站着，另有三人跪在地上。</p>
后面三人，便是领衔上奏的年轻官员，分别是户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和翰林院庶吉士。</p>
这三人斗志昂扬，即便眼下太子再度申明厉害，他们仍不觉得做错了。</p>
无论从维护国法，还是维护太子利益，他们都认为应该上奏。</p>
所以他们自认为是忠臣，哪怕因此受些委屈和误解，他们也在所不惜。</p>
太子刚被司礼监派员申饬，眼下是压着火儿在劝解，见这些人冥顽不化，实在把他气得半死。</p>
“你们……你们……”</p>
气急之下，朱景源竟直接晕了过去，引得现场众人手忙脚乱。</p>
“你们呐……怎么就不会变通！”一名学士教训道。</p>
便听其中一名年轻官员回道：“先生，非我等不知变通，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p>
“住口！”另一名学士大怒呵斥。</p>
看到这些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两位学士也觉得头疼无比，他们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很清楚想要说服他们太难。</p>
再说睿王府这边，东宫的事他都知道了，但朱景渊根本来不及高兴。</p>
他其实也很担心，手下人会有贪功冒进之举，发生和太子一系同样的蠢事。</p>
今天没发生难保明天后天不发生，他们本人不参与，难保不会撺掇同年同乡或同僚。</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追随太子和睿王的官员们，多数都是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p>
太子和睿王，只是利益代言人而已，不等于下面人受其绝对控制。</p>
再说大一些，即便是掌握最高权力的皇帝，也无法做到官员们同心同德。</p>
又过了一天，即使皇帝将奏本留中不发，也不能阻挡物议之汹然，当天又有十几道奏疏进宫，请求皇帝务必要严惩朱景淳。</p>
在此基础上，作为幕后指使者的朱景洪，也被提到需要一同受查。</p>
皇帝照样对奏本留中，同时令宗人府对外解释，说明案情缘由已消除“误会”。</p>
只是，这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朝廷民间对此事的议论更深了。</p>
而讨论的重点，也从案件本身，转移到了襄王的“跋扈”之上。</p>
只因为立下功劳，就敢居功自傲，无视国法灭杀亲族，这简直是人神共愤之事。</p>
伴随着弹劾与议论，只过了仅仅三天时间，更刺激的情况就出现了。</p>
只因为朱景洪“亲信”任职之事，也被有心人给扒出来了。</p>
把这位禁足在家的襄王殿下，其背后势力清楚展示出来，再度刷新了京城上下的认知。</p>
京营那些個指挥和参见，侍卫亲军那些千户和指挥，各地都司的高官们……一个个名字被传开被讨论。</p>
关于朱景洪所谓“亲信”的任职情况，朝廷高层官员只要愿意去了解，多多少少也都知道大概。</p>
可有心人终究是少数，所以当这些被扒出之后，最震惊的反而是朝廷官员，因为他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p>
前后只过了四天，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皇帝要做的已不是弄清案情，而是要尽快控制局面安定。</p>
所谓朱景洪的“亲信”，称之为“故旧”其实更准确。</p>
对此朱咸铭有更全的名单，此前他已在着手进行调整，沈进勋等人被贬就是第一步。</p>
这种事是秘密进行，徐徐图之最终水到渠成。</p>
可眼下，所谓的“亲信”名单被爆出，便让在名单上的人会多想，某种意义上促进了他们的抱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