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她突然开口道：“我不明白……你带我体验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天听到这话，微微一笑，知道又到了自己充当人生导师的时间了。

没办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作为一个从小经历魔鬼训练，天天被丢去和熊瞎子、和豺狼搏斗的倒霉蛋，杨天从很小的时候就无数次思考过人生的意义——说白了就是在怀疑人生。

但也正因为经历了无数的痛苦，无数的险象环生，他对人生的理解，自然也比圣女这样被束之高阁的无知少女要深邃的多。

给她们一些人生上的指导，也是so　easy了。用干净的冰雪清洗了一下手上沾染的木柴碎屑，他回到圣女身旁坐下，微笑说道：“让你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感受一下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啊。这肯定比你当

初当圣女的时候有趣、丰富的多吧？”圣女顿了顿，不解地看着杨天：“可是，你让我体验了寒冷，体验了饥饿，体验的都是苦难。如果凡人的生活处处都是苦难，而我作为圣女所拥有的加护和力量，帮我避免了这些苦难，那不就证明，我原来的生活本就是高于凡人的生活的。那么，凡人的生活应该比我曾经的生活要更痛苦，更无趣，更可悲，那我为什么还

要去体验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不是哦，不是你想的这样，”杨天摇了摇头，“正所谓没见过黑暗，哪会向往光明，没被这冰天雪地冻过，你又怎会觉得坐在这里烤火这么惬意幸福？只有你体

验过了这些，你才知道你想要什么啊，你才会知道努力的方向，知道幸福是什么啊。”

“可我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这一切了吗，温暖，舒适，无病无灾，没有饥饿与干咳，我从很小就永久地获得了这一切，”圣女道，“我也没感觉到任何幸福啊。”“是啊，正因为你一开始就拥有了这一切，你才感觉不到啊。”杨天微笑道，“你的生活没有起伏，没有悲喜，你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没有体验，只是在旁边看

着，然后像木偶一样顺从神明的指示来生活。这样……怎么可能感觉到幸福啊？你连自主意识恐怕都快没有了。”

“起伏？为什么要有起伏？”圣女歪了歪头，水晶般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最纯粹的疑惑。

“这样跟你说吧，”杨天想了想，道，“假设咱们把你人的情绪用高度来量化。”

他举起右手，举到比较高的地方，“上面是高兴，是激动。”

再把右手往下沉，放到贴近地面的地方，“下面是悲伤，是低落。”

然后又把右手放到中间，“中间是不悲不喜，是绝对的平淡。”

“那么你说说，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杨天忽然对圣女提出了一个问题。

圣女想了想，用手在贴近地面的高度，画了一条从左往右的横线。

杨天看完翻了翻白眼，“你这也把普通人想的太惨了吧，普通人也不会一直过的那么痛苦啊。”杨天自己用手画了一条波浪线，“凡人的生活会有痛苦，但也会有比较高，比较幸福的时候。有起有伏，有悲有喜，不时会被生活所打击，但也会因此而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不断去追求。在不断的追究之下，也会收获一波一波的快乐与幸福，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人生目的，以及努力所获得的价值。这就是凡人的生活

体验。”随后杨天指了指圣女，道：“而你呢，你一直都待在那个中间点，无悲无喜，无聊至极。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活着的尸体一样，你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在活

着，那自然不可能喜欢这个世界，甚至会觉得无趣到想要死去。但这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真是你想的那么无趣，只是因为……你压根没有去体验它罢了。”圣女听到这话，有些懵懂，低着头，沉思了数秒，眼中的不解却更浓郁了些，“那照你这么说，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不断去遇到痛苦，然后解决痛苦么？这听上

去好愚蠢。就像走在大街上，主动让人打自己一巴掌，然后再打回去一样。怎么想都不如好好找个地方待着，既不用被打，也不用打别人。”杨天笑了笑，道：“你这个例子不对。你可以这么想，人活着本来就是为了追寻你想要的生活，可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想要知道，那就得试错。你摸过了冰雪，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一个温暖的怀抱。你吃过了难吃的野菜，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好吃的烤肉，是美味的佳肴。你遇到了很令你厌恶的人，才会意识到你真正想要的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样。这样一次次试错之下，你就会越来越清楚你想要什么，未来想干什么。这才是你活着的意义，也是所有人类乃至生物

活着的意义。你要记住，你虽然是圣女，但你还是个人类，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圣女一下子怔住了。

呆呆地看着杨天。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他的话语。

内心深处，仿佛有某种运转不断、怎么都解不开的死循环，忽然被破开了一个口子。“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