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忠不以为意地笑道“可是想要了解人间烟火,亦非易事,没个两三年,只怕是是做不到得。”
起初得知范纯仁下放到这里,他还有些害怕,可是两三场过后,就彻底放心,不过如此啊!
连夫妻之间吵架的事都不懂,还敢来这司录司。
张斐不置可否,又问道“李行首为何在这里,接到大官司了?”
李国忠手往左前方一指,“我家新开的分店。”
张斐愣了下,“哇新店都开上了,发财啦?”
李国忠忙道“这都是托三郎的福?”
张斐道“此话怎讲?”
“三郎这法律援助可真是妙啊!”
李国忠呵呵道“以往也不少人打官司,但自从有了这法律援助,争讼之人比之之前,足足多出数倍。因为有越来越多的穷人争讼,富人自然也得找咱们耳笔打官司。”
张斐听着就很不是滋味,“是啊!我店里面的耳笔在这里免费援助,你们就趁着赚钱。”
李国忠忙道“三郎此言差矣,如今我派来这里援助的人,可比你店里还要多。”
“真的假的?”
“自然真的,不信你去问问范理。”
李国忠笑道“争讼的人多了,相当耳笔的人也多了,咱虽然不及三郎,但是依葫芦画瓢,也是会的。咱将那些年轻的耳笔放到这里历练,挑选一些天赋不错的去店里帮忙,是一举数得啊!”
张斐笑着点点头,“也许这就是我没有将你们店干关门的原因。”
李国忠也不恼,笑道“三郎若有心,只怕早几个月前,小店就关门了,当初那场契税官司,可全凭三郎暗中照顾,李某人一直都想感谢三郎,只是未有找到机会。”
他们李家之前已经是奄奄一息,因为不会打官司,就会写状纸,正处于一个转型期,就是当初那场契税官司,让那些富人看到李磊拼了命为他们辩驳,这赢得很多大地主的好感。
许多大地主都是找他们李家,不找张斐的律师所,因为在他们看来,张斐就是地主的克星。
而当时那场谈判的戏码,全都是张斐自导自演,李国忠是真的很感激张斐。
“行了,这事就别提了。”
张斐道“要是让人知道,咱们这一行可都完了。我现在去铲粪了。告辞。”
说完,就扛着粪铲往已经靠着粪车睡着的陶勇汉走去。
李国忠瞅着张斐的背影,心里纳闷,这人还真是奇怪,朝廷都敢告,却又逃不了这役法,难道他是以身作则,遵循法律?
“老陶!老陶!”
“啊?”
陶勇汉勐然惊醒过来,“什么事?”
张斐道“走啦。”
陶勇汉道“那纠纷处理完了么?”
张斐道“哪有这么快,咱们的任务就是送他们来这里。”
“那倒是,那倒是。”
陶勇汉站起身来,推着粪车,与张斐一块离开了司录司。
“老陶!咱们汴京有没有肇事逃逸的事?”张斐突然问道。
陶勇汉打着哈欠道“咋没有,多了去。”
张斐又道“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陶勇汉小声道“一般肇事逃逸者,多半都是骑马、乘车之人,否则的话,也逃不掉,但这种人身份多半显贵,除非是真将人撞死,或者重伤,这一般磕磕碰碰,也只能只认倒霉。”
说着,他又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张斐似乎在想事情,啊了一声,又道“哦,方才跟那耳笔聊天,聊到这事。”
陶勇汉道“张三,你头回服役,不懂行情,干俺们这活,要懂得躲藏,别事事都往上面凑,咱们这种人,干再多事,也升不了职,要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可有你好受的,纯属吃力不讨好。”
虽说宋朝也有许多吏升官的,但这最低级别的巡警,基本上是不可能出头的,干得再好,也就原地踏步,这没有奔头的工作,是不值得努力的。
这就是职场经验。
张斐却是笑道“那多么枯燥无味,纯属虚度光阴,咱们要享受其中,如此生活才有乐趣。”
陶勇汉哼道“干这活,咋享受。要能选,谁会来干这事。”
张斐呵呵道“正是因为没得选,才更要享受,天天怄气干活,却又改变不了什么,真是伤神又伤身。”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干劲满满,铲的也是尽职尽责,看似真的很享受。
陶勇汉都被他感染了,坐在车边跟他们聊着军巡铺的趣事。
转眼间,就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回到总部报个到,张斐便准备回家。
“张三。”
刚刚出得门来,就听得一声清脆地叫喊。
张斐抬头看去,只见许止倩坐在马车上,冲着他招着手。
走了过去,张斐问道“止倩,你怎么来了?”
许止倩道“我来接你的呀。快些上车。”
张斐忙道“算了,我这一身臭味,可别把你给熏着。”
许止倩却是伸出那白皙的素手,“我可没这么娇贵,快些上来吧。”
“我比较介意。”
张斐直接跳了上去,坐在车板上,又朝着李四道“李四,你坐了一天,就走走吧。”
李四“哎”了一声。
许止倩挪了下身子,坐在车门前,嗫嚅半响,才道“张三,听说他们让你去铲粪?”
张斐点点头。
许止倩哼道“他们这也太过分了,你也是的,平时谁也欺负不了你,这回又这么老实,只要咱们占理,咱可不怕他们。”
说到后面,她凤目都有些微微泛红。
张斐回头瞧了眼许止倩,笑吟吟道“心疼我呀?”
许止倩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
张斐神色一变,正色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很享受这活。”
许止倩惊惧地看着张斐,“你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张斐一翻白眼道“你夫君是这么脆弱的人么。”
许止倩道“正常人都不会享受这铲粪。”
“铲粪只是表面,我的意思是巡警。”
“巡警?”
“对啊!”
张斐点点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这巡警干得有声有色,我要做最强的衙前役,我要让那些整我的人,哄着我离开,否则我还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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