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又问道:“何盐监所知道的最高价格是多少?”
何春林想了好一会儿,“差不多。”
“不到一文?”
“嗯。”
“这个价格是谁来定,还是说由官府和盐户共同商定?”
“当然是官府定的。”
“朝廷可否有明确的规定,还是说由你们盐监来定?”
“朝廷并无明确规定,一般都是由我们盐监来定,也有可能是上面来定。”
“不知你们是基于什么来定价的?”
“?”
这你还用问吗?当然是基于越少越好来定,最好是白送,甚至于倒欠我们。何春林被问得头昏脑涨,但他也是久经沙场,道:“是根据边军需求来定。”
来来来!
老子也不遮掩了,你问,有本事你就都抓了。
秦忠寿等一干武将听到这话,心里开始打鼓,不会让我们出庭作证吧。
张斐却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道:“也就是说边军需求大,收购的价格就低,边境若无战事,盐价就定得高?”
何春林点头道:“正是如此。”
张斐道:“可是何盐监适才表示收购的价格都差不多,都还不到一文钱。”
“!”
何春林当即就傻眼了。
苏辙抿着唇,尽量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那边曹栋栋很是激动道:“秦叔叔,这可是张三的拿手绝技,回答他的问题,可一定要小心。”
秦忠寿他们哪里还有心情说这些,耳边自己的心跳声。
过得一会儿,何春林才解释道:“那是因为最最近边境财政缺失不少,都定得很低。”
张斐又问道:“根据何盐监的观察,盐户大概每年能够多产多少盐?”
何春林道:“少则数百斤,多则数千斤也是有得。”
张斐点点头,又翻开一份文桉看了看,道:“根据官府的记录来看,目前河中府共有五百户左右的盐户,若以每户每年多产一千斤来算得话,五百户就是五十万斤,且不算官府卖给商人的价钱,就以四十文的价格来算,那就是两万贯钱。可有算错?”
观审的百姓听得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何春林却听出那弦外之音,当即是生无可恋地看着张斐。
你就连一条底裤都不给我们留?
张斐问道:“我算错了吗?”
何春林摇摇头道:“没有。”
张斐笑道:“可见西北边境财政确实缺失很大,就连两万贯都必须得要精打细算,这盐官也真是不好当啊!”
百姓们顿时恍然大悟,心里暗自称赞。
你说得那么严重,关系到西北战事,结果以最高价格来算,也就两万贯。
何春林冷笑道:“张庭长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含沙射影。”
他不同于李永济,他是中央派来的,是一个非常有实权的官员,说得上几句硬气的话。
“我只是体会到何盐监难处,没有别的意思。”
张斐歉意一笑,又道:“非常感谢何盐监上庭作证。”
“哼!”
何春林站起身来,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传河东县县尉上庭。”
“传河东县县尉刘大兴。”
只见坐在末端的一个身形较为魁梧,留着络腮胡,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上得庭来。
一看就是文武双全的标配。
县尉就相当于公安局局长,警署来到这里,县尉也是主要受害者之一。
请刘大兴坐下后,张斐就问道:“本庭长之所以传刘县尉上庭,主要就是想问一个问题。”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文桉,然后抬头问道:“方才马警长的陈述,刘县尉应该也听到了。”
刘大兴点点头。
张斐问道:“根据当时黄桐的反应,本庭长完全感受不到,他是在干一件要被判处死刑的违法之事。这令本庭长感到非常困惑,刘县尉可知道其中原因?”
刘大兴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斐不禁尴尬一笑,又问道:“那不知之前河中府贩卖私盐的情况多不多?”
之前河中府的卷宗都已经送给他了,他应该非常清楚。刘大兴思量半响,道:“不不算太多。”
张斐问道:“刘县尉是指贩卖私盐的情况不算太多吗?”
刘大兴沉默不语。
张斐又问道:“刘县尉不清楚吗?”
刘大兴道:“不不大清楚。”
张斐问道:“但是根据检察院调查所得,盐户贩卖私盐,在河中府是非常常见的,黄桐的供词上面也说了,他一直都有贩卖,但却还是第一回被抓。”
“这咳咳!”
刘大兴忽觉嗓子有些堵。
张斐贴心地问道:“要不要给刘县尉斟上一杯茶?”
“不不用!”
刘大兴脑门上全是汗,又是答道:“也也许吧。”
张斐道:“那么涉及到贩卖私盐的桉子多吗?”
刘大兴一抹脑门上的汗,结结巴巴道:“不不算很多。”
张斐道:“是因为捕捉这些贩卖私盐的盐户很困难吗?”
刘大兴跟李永济、何春林一样,挡不住了,直接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们也知道那些盐户也比较困难,故而只要数量不多,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躺平了!
你问吧。
张斐问道:“所以刘县尉也赞成黄桐之言,若不私下贩盐,他们一家难以生活下去。”
刘大兴点点头。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劳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