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渝也晓得情况,说声知道了,便挂断电话。齐翌压下头脑里的风暴,转身走进防疫专家组的办公室里。
……万幸,经过七天努力,芹山范围内的乌鸦被扑杀了九成之多,堆积成山的腐尸也被焚烧掩埋,虽然难免对生态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但为了防止疫情大规模爆发,这也是无奈之举。
何况,数量过于庞大的乌鸦,本就对生态环境是个巨大的负担。可仍有数万之巨的乌鸦逃过一劫,它们化整为零,散入芹山各处,想要一一扑杀极难,何况还有不少可能已经逃出芹山的范围,亦或者将禽流感病毒传染给了其他鸟类。
因此,防疫办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严密监控。又过了三天,截止当天下午,主城范围内已报导鸟类禽流感案例上百,监控鸟类数万,幸运的是暂未发现有人被传染,与鸟粪密切接触的张忠绍,也没感染到病毒。
四天后,针对新型dn禽流感病毒的检测手段出炉,筛查更加精确,从数百案例中晒出确诊鸟类七十三只,占比229。
此后继续密切监视染病情况,发现感染的七十三只飞鸟有七十一只在三天内死亡,一例病重濒死,仅一例轻症,另观察鸟群中新增三例感染。
主城区范围内,新增禽流感鸟类百余,其中新型禽流感六例。这个数据,让齐翌和一干专家都松了口气,确定近期并非禽流感爆发期,且新型病毒因为释放时机不当,加上研究并未彻底完成,死亡率过高而传染率过低,也并未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并且不具备太大的爆发风险。
他们仍没掉以轻心,继续监控了十天有余,确定只是虚惊一场,不仅没有半例被证实的人类感染病例,就连鸟类之间都没造成流行,这才郑重其事地写了报告,各成员签字后呈交上去,并降低防疫等级。
专家组解散,抽调的人力送返,齐翌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却有无穷无尽的疲惫将他彻底淹没。
得到王支队消息的瞬间,他劲头一松,好悬没差点昏过去。可他还是强撑着,坐老池的车来到了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妇女病区。
是的,精神卫生中心。宋瑞美的状态极其不好,遍体鳞伤不说,精神世界也是满目疮痍,所以在生理上没有大碍之后,就被送到了精卫中心,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齐翌顶着漆黑的卧蚕见到了负责自己母亲的主治医师。
“目前来看,宋女士有较为严重的被害妄想以及强迫倾向,不信任包括我们医生在内的任何人,总是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安全。另外,心境方面,则表现出典型的双向障碍,抑郁且躁狂,情绪极其低落,但稍有刺激就会爆发,反应极大,脾气难以自控。”看书喇主治医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目光落到齐翌身上,态度很不客气,语气也冷硬下来:“为了病人的病情,我需要了解她的实际情况,请你配合,回答我的问题。”听到这话,齐翌还没什么反应,站他身后的老池却炸了:“不是,医生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以为老齐害了他母亲吧?”
“我没这么说,只是想更进一步了解病人的过往,有过什么境遇,才好制定出匹配的治疗方案。”话虽如此,但医生语气很冷,摆明了就是怀疑齐翌虐待母亲。
这也难免,阿嫲集团牵扯过大,关于宋瑞美的情况医院了解也不多,何况齐翌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来看她,仅抽空来两三回,每次医生问话都语焉不详,难免惹人误会。
齐翌轻轻一叹,解释了前因后果。医生听的有些懵,这些经历未免也太玄奇了,让人忍不住怀疑齐翌是在说书。
但听齐翌说完,又看老池在身后悄悄摸出警官证出示,这才肃然起敬,连忙道歉:“对不起齐警官,我不知道竟是这种情况,我为自己刚刚的态度向你道歉。”齐翌轻轻摇头,不在乎这些:“我妈究竟怎么样?”
“到现在病情还不太稳定,不过知道了病因,后续就有针对性的办法矫治。”医生说:“万幸,经过几次检查,无论ct还是核磁共振成像,都显示宋女士不存在器质性的病变,智力方面也没有影响,也就是说,还有痊愈的可能,至少控制住病情正常生活的希望很大。”
“那就好。”齐翌松口气,有希望就好。当然他也清楚,大脑和精神太过神秘,现代医学仍未揭开其神秘面纱,了解不过冰山一角罢了,甚至很多方面还停留在经验学的范畴,到底能不能治好,谁也不能打包票。
这时,医生又有些为难的说:“另外……既然是你这张脸让她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那我建议,这段时间你最好不好近距离的直接接触她,以免对她造成进一步的刺激。”
“我明白。”齐翌点头,他很清楚,即使宋瑞美见到他时反应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大,但仍然非常激动,所以后边他再来医院都没直接探视她,仅仅是隔着玻璃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也因此,即使有很多话想问她,也一直憋到现在没问。支队方面,顾虑他的感受,在派出姜晓渝等女警柔声试探无果后,也暂时放弃了问询,一切等她病情好转,至少也得稳定了再说。
想了想,齐翌给医生一些建议:“我妈跟我过世的父亲感情很深,但同时怨念也很深,因为我爸曾经出轨……所以,我建议别直接提我爸,但我爸生前喜欢《九妹》这首歌,你们可以给她放。”
“好的,这很关键,大概率有助于她情绪稳定,我会尝试。”
“还有,我爸给她留了枚玉镯,她戴了二十多年,奉若珍宝,但出事时碎了,所以你们最好别提这茬,也别让她看到玉镯子。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搞个和那镯子很像的,骗她说镯子还在,看能不能安抚住她。”医生这次却否了提议:“不行,她情绪状态不稳定,任何坚硬锋锐的物品都不能接触。事实上,妇女病区里包括医务人员在内,都不能戴首饰。而且你也说了,那镯子她戴了二十多年,哪怕再像恐怕她也能看出不同,搞不好反而会刺激到她。”齐翌:“行,这些方面你们才是行家,听你们的。”医生又问了些宋瑞美的性格和喜好,包括喜欢的运动、娱乐方式和饭菜等,齐翌默然,才发现自己对母亲关心远远不够,连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知道。
对此,医生并不意外,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了,父母不懂儿女,儿女也不了解父母,彼此都很关心,却又停留在表面,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他反过来安慰齐翌:“别太在意,你毕竟工作特殊,对家里缺少关心也是难免,舍小家为大家嘛,我们都能理解。”齐翌却更难受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六个字眼听起来那么刺耳。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劳医生多费心,我先回去了。治疗方面,您说了算,该用什么药就用,即使存在一定风险,只要您认为有必要,我也愿意承担。只希望如果有什么情况,还请您第一时间转告我。”
“好的,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