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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李密坐在山寨陋室中,不以为意,喃喃念着这句话的时候,笑容难以捉摸。
他身边席地而坐的还有一人,年纪轻轻,双眉斜飞,虽是坐在地上,可总是如豹子般跃跃欲试。可他虽是剽悍,对李密总有一种尊敬之色,只因为李密救他于水火,如果李密开口要他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奉上。
年轻人就是王伯当,始终当李密为师父的王伯当。
“先生,以你之才,远在翟让之上,为何要屈居他之下?而且看起来,他对先生颇为忌惮,我们来瓦岗似乎时机并不对,再说以先生之能,就算不在瓦岗,也能有片广阔的天空,既然如此,我倒觉得……”
李密抱膝望着屋顶,屋顶颇为破陋,可见天日。
“瓦岗起义多年,翟让虽是无能,可这个名字在河南颇有威信。翟让虽败,但若振臂一呼,当是从者云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翟让不会谋划,如同守着宝山不会用的土财主,我们来瓦岗就是要充分利用这里的宝山,翟让算不上我的对手,既然如此,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先生,徐世绩是个人才,你也颇为赞许,但你当初为何让我诱徐世绩出门,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徐世绩地确是个人才。我对他也是颇为欣赏,可眼下徐世绩却只忠翟让。若是让他救了翟让,他在翟让心目中分量更重。以他的才识,定能看穿我地想法,从中作梗,坏我的大事。我设计逼走他,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伯当,徐世绩这种人才,若不为我用。迟早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以先生和蔡建德之能,为何当夜不径直除去徐世绩?”
“首先我有些不忍除去徐世绩,其次是眼下时机不对,妄自出手只会招惹瓦岗众的疑心和抵触。反倒弄巧成拙。伯当,你要记住,在这世上,武功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我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武力解决事情。”
王伯当听到这里叹息道:“原来如此,伯当鲁莽,险些坏了先生的事情。不过贾雄这人是否靠得住?我觉得此人奸狡胆小,难成大事。”
李密笑容满是讥诮。“无论他是龙是虫,总有他地作用,我们的目的就是发挥出他的作用。翟让好财多疑,优柔寡断。用贾雄这种善于装神弄鬼的人对付他,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可翟让会相信先生所做地桃李子童谣吗?”王伯当沉声问道。
翟让,贾雄抑或萧皇后在场,多半要大吃一惊,其实何止他们。普天下之人不吃惊当是少数。若非王伯当发问,谁又想到这东都童谣。寓意落在李密身上,却本是出自李密之手!
李密这次却是沉默良久,突然叹息一口气。
王伯当心中惴惴,不知自己说错什么,“先生,我不信预言,却只信以先生之能,必有一番惊天泣地的作为,无论预言成否,伯当定当誓死跟随。”
李密笑笑,神色有些落寞,长身而起,拍拍王伯当的肩头,缓步走到窗前,向远方望过去,突然问,“伯当,你可信命吗?”
王伯当也是跟随站起,却有些茫然,“先生何以如此发问?”
李密望着窗外的远山浮云,神色有些无奈,“我不信命,我只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你要知道,这世上如你我之辈毕竟不多,大多愚妇蠢夫之流都是人云亦云,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装神弄鬼之流。时势造英雄,我让徐洪客等人散布童谣出去,又让李玄英诸人四处说及此事,倒不只是考虑愚弄翟让,而是忖度日后作为。如今天下已乱,群盗虽多,有头脑的人却少,他们知道自己不成气候,迟早要找所谓的真命天子,我李密做此童谣,不过是坚此等人归附之心罢了。”
王伯当有些恍然,恭声道:“先生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伯当心悦诚服。”
李密嘴角淡淡的笑,满是讥诮,却并非针对王伯当。
“我世袭蒲山公,别人只道我风光无限,却怎知我向来都是并不得志。我自幼习武,得遇异人,这才能到今日的地步。可我李密向来不愿以武逞强,自负地却是满腹的韬略兵书,心怀大志。可等我踌躇满志之时,却逢杨广登基,我家道中落,毕竟是士族出身,得入杨广身边当了个侍卫,虽是官职卑微,却觉得以自己的才能,必当崭露头角,成就一番伟业。”
王伯当只知道李密世袭蒲山公,文武双全,素有大志,敢作敢当,倒还不知道他给杨广当过侍卫,不由大为诧异。
“可这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没有想到碰到个志大才疏,却又嫉妒若狂的主,”李密淡淡道:“我只因为忠言纳谏,就被杨广冷落,削职为民,再得不到重用。其实以我地武功,就算他身边戒备森严,当年在他身边,想杀他实在是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动手,你知道为什么?”
“杀了杨广于先生心中志向无补,反倒会适得其反。”王伯当沉吟道。
李密拍拍王伯当的肩头,轻叹道:“伯当,你能如此的想法,就说明你已非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纵世人轻我,辱我又有何妨,做人做事,只要志向不改,不是蠢的,终可成事。我自削职为民那日,心中就已知道以杨广的狂妄顽固。定当毁了大隋。打江山要狠,坐江山却要稳。他这人却是恨不得马上成为千古一帝,急不可耐地大动土木,三征高丽,搞地民不聊生。可大隋毕竟根基厚重,轻易不能动摇,杨玄感叛乱之时,我就觉得时机已到。可惜当初杨玄感亦是刚愎自用,不听旁言。落个惨败地结果。从那以后,我也是流落草莽,再不信这些门阀子弟,只想自立为王。古人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李密常自诩经天纬地之才,既然要做,当求轰轰烈烈去做天子,什么太平道预言在我眼中,全属放屁,一个预言若是能定天下,要我等作甚?若非我奇谋巧计。杨广如何肯下江南?大隋虽是盗匪横行,但根基尚在,东都地固,易守难攻。只要杨广坐镇东都,张须陀还在,我亦是不敢起事。可如今杨广却为了给心爱地女人还阳,轻易相信徐洪客之言,中我设下之计。自毁长城前往江南。从今日起,大隋江山谁主。那就要看我等的本事!”
说到这里的李密意气风发,一改颓唐之意,伸手向窗外一指道:“瓦岗根基厚重,深得民心,在此起事,剑指东都,若是由我掌控,何愁大事不成?”
王伯当也听的热血沸腾,应声道:“先生深谋远虑,伯当难以,只请跟随先生左右,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只是眼下,当以取得翟让信任为主。”
李密目光望向窗外,淡淡道:“看贾雄的神色,你就应该知道,翟让已经准备和我等携手了。”
贾雄走进李密房间的时候,笑容如河面浮萍,风吹雨打都是不能让其沉落。
见到李密和王伯当站在房间中,贾雄四下望去,摇头道:“蒲山公,让你等住这种陋室,实在是我等的罪过。”
李密微笑问,“贾当家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寨主有请。”贾雄压低了声音,看起来比王伯当还要忠
李密随手塞给他一锭银子,“倒让贾当家费心了。”
贾雄收过银子,眉开眼笑,“蒲山公救瓦岗于水火,我不过是做些本分之事。”
三人一起到了瓦岗地聚义寨,不但翟让等候,单雄信,王当仁,王儒信均在。
李密一入大寨,就是微笑道:“翟当家,我在瓦岗已久,多有打扰,今日前来,却是想要辞行了。”
众人都是微怔,就算王伯当都是诧异,翟让慌忙站起,一把拉住李密,“蒲山公说的哪里话来,这几日我是焦头烂额,若是怠慢了蒲山公,还请见谅。”
王儒信却道:“不知道李先生何以生离别之意?”
李密含笑道:“我只怕翟当家嘴上不说,却想着徐世绩之言,难免心中羁绊,既然如此,大伙好聚好散岂不更好?”
翟让叹息道:“蒲山公莫要再提此人,我一时心慈手软,放过此人,一直后悔,到现在还是无颜再见蒲山公。这几日昼思夜想,蒲山公之才实乃胜徐世绩百倍,我弃珠玉取瓦砾,实乃愚不可及。瓦岗若想振兴,蒲山公不可或缺。还请蒲山公莫要再提走字,不然老夫何以面对瓦岗众人。”
李密轻叹一口气,“可若是别人怀疑……”
“谁若怀疑蒲山公留下之意,那就是和我翟让为难。”翟让一拍桌案,沉声道:“蒲山公对翟某,有如水对鱼儿般重要,如今瓦岗势衰,还请蒲山公助瓦岗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李密微笑道:“我若是执意离去,倒显得做作了。”
“正该如此。”翟让听到李密肯留下,不由大喜,拉着李密坐下,大笑道:“今晚摆酒设宴,为蒲山公来到瓦岗庆祝一番。”
他口口声声只是说让李密相助,却没有丝毫想让寨主的意思,李密只是微笑,斜睨了单雄信一眼。瓦岗五虎中,张童儿身死,陈智略被擒,邴元真只能算是充数,能让李密看上也就徐世绩和单雄信二人。
单雄信见到李密望过去,突然道:“如今瓦岗新败。士气低落,不知道蒲山公有何妙策扭转乾坤?”
翟让有些不悦。“今日是大喜之日,雄信怎地净说此扫兴之言?”
单雄信叹息道:“寨主,就算瓦岗不被萧布衣所破,可也是终日诚惶诚恐,如丧家之犬般被张须陀打的东躲西藏,这等日子过了几年,难道寨主还不厌倦?”
翟让皱眉,半晌才道:“隋军势大。我等难以为抗,徒之奈何?”
单雄信却是望向李密,沉声道:“我听蒲山公素有大才,却不知有何对策?”
李密听到单雄信质疑,知道他有考究之意。微笑道:“瓦岗难立根基,正如寨主所言,是因为隋兵势大。张须陀勇猛无敌,属下精兵强将,无论去攻打哪路盗匪,都非群盗能敌,寨主虽败,却非战之过。”
翟让听到李密替他挽回面子。心下感谢,附和道:“蒲山公真地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