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是先通过‘阴符铃’将贺郢的三魂七魄召回,再将他的主魂与两魂七魄分别注入同一棵樱花树的一枝一木中,最后将树枝种在贺郢的尸身旁,再不定期以黄樱的精血浇灌使其长大成树。那根承载了贺郢两魂七魄的木偶人便会在树枝日益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化成他的模样,待到树枝成树开花日,便是枯木逢春时,届时,木偶人贺郢便可以如常人一般说话做事,行走自如了。
黄樱除去以精血浇灌树枝外,还需每日为死去的村民念诵一遍‘惘生咒’,只有帮他们洗尽心中恶念,他们方能投胎转世,否则就只能当一辈子孤魂野鬼。这些都是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的举动,但与其说这些都是冥神要她付出的代价,倒不如说冥神是在帮她洗清自己的罪孽。
余下的时间里,黄樱便在墓室外挖了一条隧道,并在隧道的另一头搭建了一间茅草屋。因为手艺不行,那茅草屋被她搭得歪歪斜斜,就好似风吹可倒一般,也因为太过孤独,她在通往隧道的暗门上,临摹出了贺郢生前绘画的‘樱花恋人’图。
黄樱从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求回报的人,也想不出冥神是出于何种目的才帮助了自己,但木代魂僵之术的确于两年后的某日,成功将贺郢给复活了。
只是复活后的贺郢依旧没能告诉黄樱,她想知道的那个答案,因为失了主魂的贺郢早已忘了他二人成亲那日发生的一切,但他却记得那日之前的所有事。他会问及黄樱村里的樱花树怎么都不见了,村民为何寡言少语闷闷不乐等问题。
黄樱以樱花树无故枯死,村民全都染了恶疾为由唬弄过去后,贺郢便也不再追问了。再后来,他二人又重新拜堂成了亲,过上了浓情蜜意的小日子。
贺郢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生气的一刻,他将生活中的吃穿用度准备得一应俱全,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然有序。只要黄樱能想到的一切,他都会先她一步替她完成,只要黄樱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绝不多问一个字。
这其实与提线木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同的是,提线木偶的言行举止靠的是一根线,而贺郢的命却是黄樱用自己的精血养出来的。
一来二去,黄樱的身体就因长期失血与灵力消耗过度而变得越来越差,而为了不让贺郢觉察出异样,她终日浓妆艳抹掩盖自己面色苍白,身弱体虚的事实。
饶是如此,她依旧记得贺郢曾说过婚后要生两双儿女的想法,奈何贺郢现在只是个空有其表的木头人,别说是生儿育女,就是正常的夫妻生活他们也从未有过。
为了满足贺郢的心愿,黄樱前后从深山里寻来了四只刚出生小黄鼬,并将他们变成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为此,她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修为。
每当家里多出一个孩子,贺郢便会在那幅樱花恋人图上画出一只小黄鼬,黄樱则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那幅壁图上也临摹出一只小黄鼬,最后就行成了两幅一模一样的黄鼬阖欢图。为了不让贺郢发现他早已身死的秘密,她用挂画掩盖壁画的方式,将两幅黄鼬阖欢图重叠在了一起。
很多时候,黄樱都会觉得自己很傻,她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骗了贺郢也骗了自己,可每每见到贺郢笑意秧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她宁愿沉浸在这种虚拟的美好中,永远不要醒来,直到耗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
然,当她发现贺郢因自己的精血供给不足而昏睡不醒时,黄樱突然就慌了,她殷切地期望冥神能再次出现帮自己一次。
黄樱似乎很不幸,又似乎很幸运,因为她每一次等待都没能等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可每一次都能收获一份意外的惊喜。
执扇的血救醒贺郢后,墓室里那棵日渐凋零的樱花树也重新开了花,不仅如此,她还同时带来了黄樱的仇敌九殿下和恩人冥夜辰。更令她欣喜若狂的是,贺郢从昨日醒来后就有了本不属于他的呼吸,一直都只能喝水的他还破天荒的与执扇同桌吃了饭。
黄樱能感觉到贺郢的生命体征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或许他以后都不需要自己用精血来养活了。她喜欢枕着郢郎的肩膀,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他逐渐变强的生命力,可她不能留恋太久,毕竟,余下的日子不多了。
执扇既能让郢郎如正常人一样呼吸,那她是否也能让他拥有正常人的心跳呢?
这个想法听起来委实有些天方夜谭,甚至还有些荒唐可笑,但草木既可成精,贺郢又为何不能?它们所缺少的不都是一个契机而已,而贺郢缺少的那个契机—就是执扇。
除暗杀博渊这个理由外,黄樱千方百计要去‘保护’执扇,也是想从她那里寻到让贺郢真正复活的办法。哪怕要她下跪才能求得执扇的帮助,哪怕再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黄樱也要这么做。毕竟这十九年来,她最执着的事,莫过于听贺郢亲口说出当年那个‘我心悦你’的含义。
黄樱走得匆忙,没觉察到贺郢根本就没有睡,他盯着发妻决绝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阿樱,你为何如此执着?早知如此,我宁愿自己从未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