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六年,江西也是旱灾,朝廷赈灾银拨下五十万两,你撺掇当时的持节使,私吞银两二十万,致饿殍千里,民不聊生,此为二辜。”
“京中商贾,大多被你索要钱财,有不从者,便在御贡之事上刁难。你身为朝臣,视百姓如蝼蚁,食民脂而自肥,此为三辜。”
“此三辜列于奏折之上,证据已呈廷尉衙门,厉大人若觉得冤枉,便想法子自证清白吧。”
睁大眼看着江玄瑾一句句说完,厉奉行傻眼了,他以为孟恒远的案子已经过去了,怎么还是被他给抓着了尾巴?
若是只抓着那一个,厉奉行也就自认倒霉了,毕竟孟恒远那竖子实在不堪与谋。可大兴六年和京中商贾的事,江玄瑾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江玄瑾站在他面前,仿佛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拢袖道:“柳廷尉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的。”
站在他对面的柳云烈闻言,深深地看了厉奉行一眼。
禁军抓着他,已是要将他往外拖。厉奉行脸色惨白,抖着嗓子喊:“陛下,臣是冤枉的!您切不可听信紫阳君一面之词啊!臣冤枉!”
凄厉的声音,从朝堂门口一路蔓延到了宫门。
李怀麟并未搭理他,只沉声朝下头道:“之后的卷宗,便交给柳爱卿整理入库。”
柳云烈拱手应下。
下朝的时候,众人就此事议论纷纷,柳云烈追上江玄瑾,颇为不解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审完,而是直接禀告陛下?”
按照以前他的性子来说,为求公正,都会让廷尉衙门给了结果之后再上奏,毕竟以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他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为防成“一言九鼎”,江玄瑾一向很少直接上奏给谁定罪。
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目视前方,江玄瑾一边走一边道:“厉奉行这样的人,一张嘴便是巧舌如簧,与其给他机会让他掩盖自己的罪证,不如先定了罪,查封了他的府邸再慢慢做其他的,事半功倍。”
这样的行事风格……柳云烈皱眉,深深地看他一眼道:“你最近变化有些大。”
“嗯?”江玄瑾不解,“何出此言?”
“霸道蛮横了太多。”像极了以前的丹阳长公主。
后半句话柳云烈没敢说,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江玄瑾摇头,拂袖不愿与他再争论此事,只道:“孤本记得早些送来我府上。”
清潇如玉松的背影转身就往宫门外去了。
柳云烈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想了想,还是去廷尉衙门核对厉奉行一案的证据。
堂堂丞相长史,一个早朝的功夫就突然入狱,厉府也顷刻间被查封,这无疑让很多官员惶恐。不止惶恐tānū之罪的严重,更惶恐紫阳君之言的分量。
之前厉奉行之所以敢屡次挑衅江玄瑾,就是觉得以他那公正自持的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他,他也不会公报私仇,只会同他据理力争——这是君子该有的风度,也是小人最好钻的空子。
你君子要守礼、要懂法、要行事坦荡,小人不用。只要能达到目的,小人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与小人之争,向来是小人占上风,哪怕文人总写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也改变不了天下小人多得意的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江玄瑾竟然不要这份风度了,不再同他正面周旋,而是闷不吭声地就收集了他tānū的证据,一朝上禀,直接让他跌落九霄。
简直是措手不及、回天乏术!
站在牢狱里的厉奉行满脸怆然,依旧没有想通的是——江玄瑾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之前那些罪状的?
青丝安静地站在墨居主屋里,手脚依旧戴着镣铐,但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裙,凌乱的头发也梳成了髻。
“你还知道些什么?”江玄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问。
本以为这人是使着手段搏了白珠玑的同情,心怀不轨。然而厉奉行一事,她竟然主动来给他tígòng了罪状,并且今日看来,那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厉奉行那般惊慌失措,证明那些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他之前竟然半点风声也没听见过。
“君上还想知道什么?”青丝漠然问。
收敛心神,江玄瑾道:“本君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厉奉行?”
青丝一顿,余光偷偷看向旁边软榻上的人。
李怀玉抱着一盅瓜子,正跟个松鼠似的咔嚓咔嚓磕着,表情轻松,心情愉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青丝直言:“君上该知,长公主喜欢在宫外游历。”
提起这事,江玄瑾冷笑:“那叫厮混。”
青丝当做没听见,继续道:“大兴六年的时候,她在京都街上碰见了许多难民,一问才知道是因江西干旱而背井离乡之人。江西赈灾的粮款已下,却还见难民遍地,殿下自然怒而询问缘由,有人就告过持节使和厉奉行一状。”
难民的口述,没有直接的证据,长公主就算知道厉奉行欺上瞒下,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在那之后,她开始针对厉奉行,经常在别处找他麻烦,导致他不管有多少政绩,也无法再多添年俸。
厉奉行就是因此恨上长公主的。
江玄瑾听得有点怔愣:“那京中商贾……”
“陆掌柜是长公主挚友,他在京行商,看尽了guāng中事,也曾因不行贿而丢了几次御贡的机会。”青丝道,“他比谁都清楚厉奉行干过什么。只是……他不能告。”
身为商人,就算你是富甲天下,也敌不过人头顶乌纱。告厉奉行,他非得搭上全部身家并上半条命。这种亏本生意陆景行是不做的。他不告,长公主自然也不会拖他下水,只能想法子从别的途径帮他们解决。
江玄瑾听得沉默,眉心渐渐拢起。
丹阳会理会百姓疾苦?会分善恶?她一直针对厉奉行,不是因为任性,而是因为厉奉行本身就不是好人?这跟他知道的不太一样。
他一直以为的好人,现在成了坏人,那他一直以为的坏人呢?难不成当真是个好人?
像是隐隐知道dáàn,但他又不敢肯定,浑身的气息都忍不住焦躁起来。
磕着瓜子的李怀玉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他两眼,下了软榻蹦蹦跳跳地跑去他身边,笔直地朝他伸出拳头。
“怎么?”他皱眉侧头。
咧嘴一笑,怀玉翻了拳头打开,手心躺着一堆剥好的瓜子仁儿。
江玄瑾怔了怔。
捻了一颗塞给他,怀玉笑眯眯地道:“尝尝好不好吃?”
含进嘴里嚼了嚼,一股清冽的凉茶味儿,他松了眉头,却是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磕了半天,全是给我的?”
“嗯!”用力点头,怀玉把瓜子一颗颗都塞他嘴里,然后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料她也会说什么“喜欢你”、“想把好吃的瓜子都给你”之类的话。江玄瑾斜眼睨她,很是嫌弃。
然而,这人凑到他耳边来,笑盈盈地说的竟是:“你认真的样子太好看啦!我想亲你,但是当着rénmiàn儿又不好意思,所以我亲瓜子,瓜子再亲你!”
咀嚼的动作倏地一滞,江玄瑾顿了顿,嘴里的瓜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抬眼死死地瞪着她,脖颈间又悄悄爬上一抹红。
“哈哈哈——”看着他这反应,怀玉大笑,扶着书桌笑得前俯后仰的。
青丝震惊地抬头,就见自家殿下在这边笑得开怀,紫阳君在那头恼得脸色微红,屋子里气氛融洽暧昧,谁在旁边都显得多余似的。
这两个人之前,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吗?
紫阳君从入仕那天起就不太待见长公主,长公主一开始还喜欢同他说话,可发现他并不友善之后,两人便成了敌人一般,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针锋相对。公主连死都是死在紫阳君手里的。
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殿下借尸还魂也就罢了,怎么连紫阳君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竟然会脸红,还会恼羞成怒?
眨眼再眨眼,青丝惊得直晃脑袋。
“你先出去吧。”怀玉笑够了,扭头朝她道,“我让灵秀给你熬了药,你喝了多休息。”
“是。”垂头敛了神色,青丝梦游般地退了出去。
江玄瑾看着青丝的背影,微微有点疑惑:“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怀玉一顿,察觉到他起了疑心,连忙回头就无辜地眨巴眼:“就这么说服的呀,当时有人在场的,你可以找人问问。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听我的话了,许是觉得差点杀了我,很愧疚,毕竟我这样如花似玉貌若天仙……”
“够了。”江玄瑾打断她,很是听不下去地揉着眉。
怀玉笑嘻嘻地拉起他的手:“现在空了没有?陪我去看花吧?”
“不行。”他摇头,“等会还有客人来。”
客人?怀玉不解,倒也识趣地没多问,扔下一句“我自己去看”,然后就跑出去蹲在墙角守着。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披着深黑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整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进了墨居主楼,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包东西。
怀玉皱眉,好奇得心里跟猫抓似的。
晚上两人就寝,依旧是没羞没臊地抱成一团,只是,身边这人看起来心事重重,都没怎么搭理她。
怀玉不高兴地噘嘴:“才成亲几天啊,我就失宠了?”
江玄瑾回神,茫然地问:“什么失宠?”
“你都不理我呀!”撑起身子趴上他胸口,怀玉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明儿就要回门了,你也不问问我白家的规矩?”
一听这话,江玄瑾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白家的规矩?”
“呃……”意识到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怀玉悻悻地爬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当我没说。”
伸手将她揽回怀里,江玄瑾闭眼道:“明日,你且跟着我就是。”
那可不得跟着他吗,大树底下好乘凉啊!想起白家那一群难缠的婶婶,怀玉直撇嘴。大婚当日的账她还记着呢,这次回去,且看她们要如何自圆其说吧。
回门是个重要的事,江家上下都没敢怠慢,一大早就替他们备好马车和回礼,江深热泪盈眶地拉着江玄瑾道:“这一趟艰险万分、困难重重,三弟你一定要保重啊!”
说得他活像是要去上刀山下油锅了一般。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选仕在即,二哥你也保重。”
江深:“……”
好笑地看完江家兄弟俩斗嘴,怀玉伸手把江玄瑾拉上马车,踏上了回门的路。
昨晚没有休息好,江玄瑾有些困倦,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被晃悠得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壁。
怀玉看得乐了,伸手就将他脖子勾过来,让他枕在她腿上。
“有点熟悉。”他喃喃。
怀玉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身子:“可不是有点熟悉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这样躺在我腿上休息。”
嘴角抽了抽,江玄瑾睁开一双漆黑的眼,沉默地看着她。
“好吧。”怀玉修正自己的措辞,还原事实:“是我强行将你按在我怀里的。”
轻哼一声,江玄瑾道:“行为不端。”
“我怎么就行为不端了?”怀玉不服,“那时候还不是心疼你?”
“分明才刚认识。”
“刚认识怎么了?”她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像我未来的夫君,所以提前就开始心疼了,不行吗?”
强词夺理!江玄瑾摇头,缓缓闭上眼,心里其实也是有困惑的。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缠着他不放呢?
马车慢悠悠地晃了一个时辰才到白府,下车之前李怀玉就已经做好了继续面对那群人冷脸的准备。
然而,下车之后,她在白府门口看见了一群花——一群人,个个笑得跟朵花似的。
以白梁氏为首,白家一群人一扫之前的刻薄,看见他们又是赔笑又是行礼,搞得李怀玉很是不敢置信地把门口的牌匾多看了两遍。
是白府没错吧?
“德重已经在正堂等着了。”白梁氏迎上来,很是和蔼地道,“你们快进去吧!”
看了她两眼,李怀玉拽住江玄瑾的袖子,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白府里处处都挂着红绸,进门有洗尘茶,走两步就有家奴丫鬟行礼喊“姑爷好”,气氛还挺融洽。
怀玉左右看了看,轻“嘿”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改性子了啊?”
江玄瑾没吭声,与她一道走进正堂,先朝白德重行了礼。
两日不见,白德重好像又憔悴了些,但背脊依旧挺得跟个木板似的,仪态举止无任何错漏。与江玄瑾还礼之后,便先问她:“可守了规矩?”
李怀玉毫不犹豫地道:“守了!上孝下礼,得江家众人一致赞赏!”
江玄瑾看了她一眼,很是鄙夷这种张口就来的谎言。
白德重眼里满是担忧,又看向他问了一句:“小女行事可还周全?”
江玄瑾收敛心神便答:“周全,分寸得当,让蔽府上下甚是敬仰。”
话一出口,旁边的人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的鄙夷比他刚才还浓。
江玄瑾暗自咬牙,心想要不是不想让长辈担心,这种昧着良心的场面话谁愿意说?
白德重点了点头,看起来终于像是松了口气,再多问了些话,就挥手让家奴传膳。白家的人挨个入席,一点幺蛾子也没出,顺顺当当地就用完了午膳。
饭后,江玄瑾去同叔伯们说话,李怀玉则被白梁氏等人拥到了凉亭。
“瞧瞧,嫁了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眉眼都长开了呀。”白刘氏上来就调笑。
李怀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笑着笑着笑不下去了,白刘氏轻咳一声,看了看旁边的白梁氏。白梁氏抿唇,低眉顺眼地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前有什么误会也都过去了……”
“谁同你过去了?”怀玉挑眉问,“我是那么大度的人吗?”
白梁氏一噎,尴尬地道:“你要是还生气呀,那咱们都给你道个歉,大婚那日是咱们冲动了,没做对,咱们这些当长辈的都错了。”
“是啊。”白刘氏小声道,“君上后来不也没让咱们入娘家席么?”
江玄瑾后来没让她们入娘家席?怀玉一愣,眨眨眼。这事儿她不知道啊,谁也没跟她提过,见着怀麟太开心了,后来白家的人去了没有,坐的哪儿,她都不清楚。
然而白梁氏也没接着说这个,而是捏着帕子碎碎念:“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你还真能跟长辈们计较不成?”
“计较什么?珠玑不会那么不懂事。”旁边有个姨娘张口就替她回答了,一点余地也没给她留。
这一唱一和的,听得李怀玉打了个呵欠。
“你们是不是有事想求我?”她不耐烦地问。
几个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还是白刘氏先开口道:“你嫁得好,嫁了紫阳君,他是朝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听说昨儿一句话就把丞相长史给送大牢去了,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是啊,旁的人都不顶用,他一句话才是值千金呢!”
把人夸了半天,绕了一大圈,白梁氏才终于道:“咱们家晚辈里头,福生和麒麟都到了成家的岁数了。可身上没个一官半职,媒人说媒也不好听呐!你是君夫人,替你两个哥哥去跟紫阳君说说话,让他给谋两个官职。”
这语气轻松得,活像官职是在包子铺里两文一个似的。
李怀玉觉得好笑:“要官职还不简单?马上就是朝廷选仕,去报个名,考一考不就有了?”
白梁氏皱眉:“你那两个哥哥哪里是考选仕的料?要是能考,咱们也不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怀玉摊手,“紫阳君是朝廷里出了名的正直守礼,你让他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
微微有点恼,白梁氏道:“凡事都讲个变通,他好歹也是咱们白府的女婿,帮自家人谋个官职怎么了?放他那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一句话能办成的事儿就一定要给你办?”挖了挖耳朵,怀玉痞笑,“各位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们是帮过他的忙啊还是救过他的命?难不成就因为沾亲带故,便可以这样不要脸地要求别人?”
这话直白,臊得几个人顿时坐不住,白梁氏一怒就拍了桌子:“白珠玑,咱们这么多人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李怀玉靠着栏杆笑:“是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语气之嚣张,气得凉亭里所有人都急眼了。白刘氏张口就道:“你别以为嫁给紫阳君就高枕无忧了,你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逼急了撕破脸,我们不好,你也别想好了!”
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怀玉低头想了许久:“我做什么龌蹉事了?”
冷笑一声,白梁氏道:“你成亲当日三十六担嫁妆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送嫁妆的人细心,专门让白府的人去抬,可白府的家奴又不是没眼睛没嘴巴,看见什么了定然是要说的。
怀玉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这群人一眼,然后起身拍了拍裙子。
“走吧。”她道。
众人都不明所以,白刘氏皱眉问:“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去找我爹啊,不是要说我嫁妆的事情?”怀玉挑眉,“在这里说有什么意思?去当家的面前评理才行啊。”
这些个刚才气势汹汹的人,一听这话又立马焉了,磨磨蹭蹭的,没一个人肯动身。
还有十二担嫁妆,在白梁氏的院子里藏着呢……
冷眼看着她们,怀玉暗暗摇头,心想摊上这么群亲戚,也是白珠玑倒了八辈子的霉。
说也说过了,吓唬也吓唬完了,李怀玉以为这件事能就这样翻篇儿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下午动身回江府,江玄瑾与她正在车边同白德重告辞,眼瞧着要上车走了,白梁氏突然就上前来朝江玄瑾道:“君上可要将珠玑看仔细了,大把人抢着要她呢!人家陆掌柜还给她添了三十六担嫁妆,生怕您对她不好!”
这话大大咧咧地响在白府门口,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
京都第一富商陆景行,给隔壁出嫁的四xiǎojiě白珠玑添嫁妆,还添成了三十六担,这是个什么情况?
白德重当即呵斥白梁氏退下,李怀玉也沉了脸,目光阴鸷地扭头看她。
白梁氏笑得分外得意,连被白德重当众吼了也不在意,只捏着帕子踮着脚,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望向车边的江玄瑾。
这么响亮的声音,江玄瑾是不可能听不见的。以这位君上的身份,会怎么看待这个有别的男人给嫁妆的夫人?
恼怒吗?还是羞愤?众人都有点好奇。
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目光,江玄瑾慢慢转过了身,墨色的眸子扫了白梁氏一眼,然后看向旁边那有点气愤的人。
李怀玉也在看着他,眼里没有慌张,只有着急,像是生怕他上了人家的当,攥着手就想张口给他解释。
然而,话没出口,就被他伸手按回了喉咙里。
修长的手指按着她的唇,轻轻抚了一下,面前这人放柔了眼神,认真而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会对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