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提刀
正月二十三日,早晨。天灰蒙蒙的,像是覆盖了一张灰色的毯子。风恻恻,空气中充满了肃杀味,令人觉得要变天了。
大内,御书房,朱祁镇正在教儿子朱见深读书。朱祁镇复位的第二天,就立即将儿子立为皇太子,也给他改了名字,之前叫做朱见浚,如今已经是朱见深了。
正当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向朱祁镇跪地禀道:“禀皇上,兵部尚书徐有贞、忠国公石亨、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有事晋见。”
朱祁镇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道:“告诉他们,就说朕今日无暇,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那太监道:“禀皇上,兵部尚书徐有贞说此事关系大明的前途,皇上倘若不见,他们就一直在殿外恭候。”
朱祁镇想了想,道:“那好吧,朕就去见见他们。”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步子,道:“算了,你把他们三个叫到御书房来,朕就在这里召见他们。”
那太监道了一声:“是。”起身退下。
朱见深颇为伶俐,听说父皇要在这里召见大臣,待那太监退出去后,道:“父皇,您要处理国家大事,孩儿这就告退了。”
朱祁镇笑了笑,道:“好聪明的孩子。深儿,你不必退下,就留在朕的身边,看朕怎么处理政事,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帝,也好有个榜样。”
朱见深道:“是,父皇。”
不久,徐有贞、石亨、曹吉祥三人在太监的带路下,来到了御书房外,得了允许之后,三人依次进入,向朱祁镇行礼,口呼“万岁”。
朱祁镇道了一声:“平身。”
徐有贞、石亨、曹吉祥这才起身来。
朱祁镇望了一眼徐有贞,问道:“徐爱卿,什么事这般紧急呀?”
徐有贞道:“禀皇上,于谦、王文一案已经有了结果。”
朱祁镇一愣,道:“是么?”过了一会,叹道:“难道于谦和王文都已经认罪了?”
徐有贞道:“微臣三人正是为此事而来。于谦、王文死不认罪,还请皇上下旨,赐他们死罪。”
朱祁镇微微一惊,他此前下旨将于谦拿下,原本只是复位后的一番措施。在他的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置于谦于死地。
“昔日蒙古太师也先大军逼城,于谦率众守护,击退蒙古大军,可谓不世奇功。如今就算犯了一些过错,也不应该赐死吧。”朱祁镇道。
石亨道:“禀皇上,于谦与王文二人迎立外藩,谋夺大明江山,此乃十恶不赦之罪,他昔日纵然有功,但也不能功过相抵,理应施以重型,以儆效尤。”
朱见深听了这话,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但见徐有贞、石亨、曹吉祥三人一脸的煞气,心里一怕,不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朱祁镇望向曹吉祥,道:“曹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曹吉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乃一国之主,明察秋毫,想来早已有了决策,老奴战战兢兢,敬遵皇上之命便是。”
这样的话,说了等于白说。朱祁镇原指望他能为于谦说一些好话,谁想他竟把“决策”踢给了自己。
朱祁镇沉思了半响,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想到一计,道:“太后一向甚有谋略,且待朕到后宫向她请教,再做定夺。”
徐有贞听了,心里一急,上前一步,道:“皇上,于谦与王文虽然没有认罪,但他们反意已有,只是没有成功,望皇上能够早日下诏,以振国法!”
朱祁镇才起的身子顿住了,看着徐有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徐有贞又道:“想当初,王文在迎接皇上回京一事上百般阻挠,分明就是有意与皇上过不去。在这件事上,于谦也不热心。试问这样的臣子,皇上还能信任么?”
朱祁镇听了,忽然想起被俘后的那一段苦寒日子。是啊,自己原本是有机会早日回京的,但就是因为朝中的一些大臣,为了迎合弟弟的心思,迟迟不肯与蒙古修好,才使得自己在塞外多吃了一些苦头。他一想到这,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个寒气。
徐有贞察言观色,知道朱祁镇已然被自己说中心事,遂正色说道:“皇上,于谦不死,复位一事只怕将会师出无名啊。”
朱祁镇一听,忽觉一股冷风吹来,想说什么,但却发现实在没有话语可以反驳徐有贞之言。
石亨、曹吉祥虽然讨厌于谦,也想趁此机会将于谦杀掉,以绝后患,但此刻见徐有贞一脸的杀气,句句针对于谦,与于谦似是有着三江五海的深仇大恨,心里均是一凛。他们三人如今的关系,就好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是以,石亨、曹吉祥略微想了想,也立即奏请朱祁镇下旨定于谦的罪,非要让于谦死不可。
徐有贞见三人一同奏请“斩杀于谦”,自知自己虽是皇帝,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得叹了一声,道:“好吧,朕这就下旨。”
待徐有贞、石亨、曹吉祥得意的退出御书房之后,朱祁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连声叹气。
忽听朱见深小声问道:“父皇,您为什么要杀于大人呢?”
朱祁镇扭头看着儿子,想了想,道:“因为他想要迎立别人做皇帝,父皇迫不得已,才会下旨杀他。”
朱见深道:“请恕孩儿不肖,父皇尚未复位的时候,于大人为了请立太子一事,在殿内跪了多日,他当时请立的人便是孩儿。如果他想要迎立别人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孩儿常听祖母说,于大人是个大忠臣,乃大明的栋梁,父皇……”说到这里,见朱祁镇的面色很是难看,便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