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孤军不孤

（……谁都别小看那些胆小的老百姓，他们说不定会在某一刻爆发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很多说是死在游击队打击下的鬼子其实就是被老百姓自发起来反抗打死的；我就见过一个带着枪的鬼子被一群拿扁担锄头的百姓追得跳河……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租界里的群众是全部趴下了，但是苏州河南岸却有数万群众在日本人的压力下被那些亲善人士带领着，来到战场的边上见证四行孤军的覆灭；现在喜极而泣的老百姓一个个脸上挂着泪，发疯似的欢呼！

两千多日军排成横队在那被屠杀着，距离太近，在最前边的鬼子往往被机枪子弹打中都是贯穿伤，一下子并不倒下在那手舞足蹈地垂死挣扎，后边的鬼子却是直接被从前边的人透体而过的子弹打得横飞倒撞；千姿百态的挣扎姿势就像是给老百姓们表演日本舞蹈似的……整个租界边沿上，呼天抢地的鬼子被杀得尸体叠尸体；仓库里迸发的火力却毫无减弱，继续向会动的不会动的鬼子泼洒过去……

已经紧闭多时的四行仓大门再次打开了，连长邓英带着不到一个整编排的士兵人人身上挂满手榴弹忽然冲了出来向鬼子奋勇杀去！

不到一个排，是现在四行孤军中还有冲锋能力的全部人了！剩下在仓库里继续开火的全是伤员，甚至有的是已经不能爬动，只能由弟兄们放到射击口的伤员！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民党军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伴随着邓英的二十几个人勇不可挡地冲向鬼子，忽然在苏州河的南岸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整齐的歌声；数万人陡然唱起了脍炙人口的大刀进行曲！歌声迅速在整个战区周围弥漫飘扬，到了后来，别的歌词全被忽略，租界内外的老百姓近十万人的呼声全部凝成一股，一遍遍地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二十几人的冲锋，二十几个看上去完全一样的人；从头到脚全是血迹混和着灰尘，除了眼睛证实他们是活人外，看上去就像一组表现军人奋不顾身杀敌的移动的浮雕！震撼的冲锋场面使苏州河上的两艘鬼子汽艇上的机枪手们一下子忘了射击，就在这很短的一刻战士们已经冲到了鬼子的死人堆里――这二十几人本来就是把自己当死人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冲上来把敌人的大炮炸掉！

两名悍不畏死的战士率先冲上了先前掩护大炮运到这里的鬼子坦克上，趁坦克兵才刚回到车舱还没来的及开火就往车舱里扔进去了两个手榴弹，坦克的爆炸迅速把鬼子的士气打了下去，唯一一辆剩下的鬼子铁王八连忙开倒车掩护幸存的鬼子后退……

邓英他们现在的位置紧紧贴着英国人的战壕，他们居然又占据了鬼子不敢射击的位置！

这二十几人原本多数是炮兵排的人，他们因为前边都在用迫击炮，参加直接面对面血战的机会少所以才保存下来了战斗力，但这一刻却刚好发挥作用――鬼子不敢打他们，但他们却可以打鬼子，不是用枪是用炮，鬼子留下的大炮！

那些原本想冲上来的肉搏的鬼子因为事发仓促没有组织好，三三两两的被仓库里的火力很快就解决了，后边的鬼子刚醒悟过来要去抢炮的时候，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已经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轰隆！”一声巨响那辆在之前退走的鬼子坦克率先被打中起火，其他鬼子还想冲上去却看见一门75mm山炮的炮口已经移正了方向，一门120mm野战炮正在把炮口调过来……天啊！数百名鬼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原本的炸炮计划变成了夺炮！二十几人就利用鬼子不敢打击的角度，把最轻便的九二式步兵炮一发发炮弹直线轰击逃散的鬼子，整条苏州河北路一线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剩下的呼天抢地疯狂逃散。苏州河上的两艘小汽艇还没反应过来，却看见国民党军的炮口向他们转过来了！

太阳开始西沉，苏州河上一片金黄，两艘鬼子汽艇匆忙掉头东逃；二十几个筋疲力尽的国民党军战士艰难地推动大炮要到河边去轰击鬼子正在掉头的汽艇，他们疲乏的身体举步维艰……

“我们要去帮助他们！……是中国人的冲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数的老百姓冲倒了拦阻的英军和意大利军士兵、越过英军的战壕，潮水般冲上前帮助国民党军士兵推大炮！两条汽艇刚刚好转过头来马上加大马力逃窜，后边是忘情地冲出租界帮助国民党军战士推炮的群众黑压压的一大群推着两门75mm山炮和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往岸边冲；苏州河对面的老百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对岸帮一手！

“快开炮，炸鬼子！”“开火！开火！开火！……”慢慢的群众开始齐声呐喊着开火两个字，河两岸喊杀连天汇成一股！

“轰！轰隆！”伴随着大炮开火，两岸的欢呼呐喊声扬百里――不在乎打中不，大炮只要开火了就是把鬼子打跑了！

“万岁！……”忽然群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一发九二式步兵炮弹打中了鬼子的一艘汽艇尾部，那艘鬼子汽艇尾舵被炸烂了，无法继续逃生，鬼子士兵在汽艇旁边又被炮弹掀起两道水柱后再也不敢留在艇上纷纷跳水逃命。

欢乐的人群看见国民党军的炮手们把那艘已经空无一人的汽艇轰沉后再次齐齐鼓掌欢呼，把气氛又推向了新的高潮！

无数苏州河南岸的老百姓跳进河里向北岸游去，和租界里冲出来的老百姓汇合，那几个跳进水里的鬼子正在往岸上爬却被蜂拥而上的群众淹没，无数的拳头赤脚雨点般砸过去……这些鬼子在混乱过后全部失踪……

在仓库楼上目睹这一切的曹小民耳边仿佛响起了祖爷爷的声音说出回忆录里的一段话：“……谁都别小看那些胆小的老百姓，他们说不定会在某一刻爆发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很多说是死在游击队打击下的鬼子其实就是被老百姓自发起来反抗打死的；我就见过一个带着枪的鬼子被一群拿扁担锄头的百姓追得跳河……”是的，这个平时看上去怯懦忍让的民族，在生存和尊严被践踏的时候，很多人又会在某一刻变成无畏的战士，就像他曹小民……

这一刻，四行仓里的孤军和租界以及苏州河南岸的联系又恢复了！水里、岸上全是人，全是中国人；中国人用他们的心、用他们的血肉把这块土地又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