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炮击

（……和鬼子作战的时候，我们其实没有后方，大多数时候我们是整个部队都处在敌人的大炮射程内，很多时候我们在战斗结束抬着伤兵到后方去却发现后方更加惨不忍睹…………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当菜鸟指挥员曹小民羞得不知该往哪里躲，已经绝望的时候，“轰！”“轰！”“轰！”……大炮终于开火了！曹小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他还怀疑这是鬼子的大炮在轰击自己的后方阵地！直到对面鬼子的出发阵地，那两个小土丘后剧烈的爆炸升起整片的蘑菇云，曹小民才带着兴奋的虚脱趴在观察位置上喘气……

炮弹顺利引发了大爆炸，大爆炸把数百斤的巨石从地底下直接冲到了天空数米高，整块大地从地面到空中五米上下的空间全部被橘红色的烈焰所覆盖，红热翻滚着的铁钉和子弹壳夹杂在冲击波中充满了整个空间狂飞乱舞……鬼子两岸的出发阵地竟然先后被三发炮弹轰成了火海炼狱！

因为空中侦察得知这里国民党军严阵以待，因为得知这支守军是全歼日军第十八师团突击联队的首功部队；鬼子第九师团这次来犯不敢怠慢而且下了死命令要全歼这支国民党军英雄部队！来犯的鬼子在目前分兵四进的情况下可谓是下了血本：除了师团炮兵联队全数归入作战序列，鬼子还难得一见地派遣了一个整编联队加一个大队的兵力来进攻，率队的竟然是师团参谋长中川广大佐和第六步兵旅团旅团长秋山义允少将！

趴在土丘棱线上观察国民党军防守火力布置的第七联队联队长伊佐一男忽然看到国民党军阵地上有大炮开火的时候已经在暗叫糟糕――他的情报显示国民党军除了缴获十八师团突击联队的掷弹筒外根本没有真正的大炮，在小丘后密密麻麻坐满了准备进攻的待命部队连防炮工事都没有修筑！

回过头的伊佐一男看到的情景足以把他的精神打进十八层地狱：刚刚才因为他伤亡惨重进攻无果而当着士兵们的面赏了他耳光的秋山旅团长和师团参谋长以及无数的步兵全被裹进大爆炸里！要是两位长官死在自己阵地上……噢，天啊，伊佐一男仿佛看到切腹刀摆在了面前……但是，作为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伊佐一男还是马上想到自己不能考虑太多，他先得让活着的人继续活着并且让大量的伤兵得救！

“机甲中队掩护，全体抢救伤员，火速撤退……炮兵联队全力压制对手……”伊佐一男下了一连串命令……但是他判断错了一样：他在被长官们可能死于自己阵地上的情绪打击和阵地的爆炸情况判断这是国民党军的150mm大炮群造成的打击，他以为对面的国民党军实力要远远超出情报――步兵进攻也证明了这点，这支国民党军的无论是布阵还火力强度都前所未见！

鬼子已经撤退了，走远了……赌！还是不赌！？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不容犹豫！曹小民一咬牙，赌了！他命令一线部队全部冲出战壕，不是追杀，是到战场上收拾战利品！

这个时候，天上的鬼子飞机刚刚返航不久，应该不会来；鬼子的坦克刚刚掩护那些原本龟缩在进攻阵地上为数不多的步兵撤退，一路上被国民党军的重机枪组狙杀得失魂落魄……短时间内鬼子肯定大乱溃败！已经退得没影的鬼子不可能会短时间内重返战场，这时候就是收获战利品的最佳时机！

曹小民一声令下，号手们齐齐吹响冲锋号，他身边待命的三十多名传令兵和两个排的预备部队全部空身不带武器冲了出去向第一道战壕狂奔，他们既是去传令的也是去加入打扫战场的！这些从指挥部跑出去的士兵目标只有一样：大炮！

敌人已经不见影了，这时才吹冲锋号！？一线防御部队全军出击，阵地唱空城计！？周志道和张灵甫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明白曹小民要干什么，但是他们也觉得这个营长太大胆了：如果鬼子的坦克车去而复返……

战斗有时就是赌博！

在模范营的一线战士倾巢而出，预备队全线压上后不到五分钟，天空就传来尖锐的撕裂声――鬼子的重炮群开火了，向着国民党军主阵地后方他们大约判断的可能是“重炮群”所在地的方位！

天空中是好像不会停歇的炮弹不断飞过，身后远处是连片不断的爆炸，被鬼子超过五十门大炮猛轰的后方阵地升起的黑烟烈焰扬尘升腾到半空，把远处的天边完全覆盖，隔着三千米以上，巨大的震动依然让人有眩晕的感觉……曹小民已经压到了第一道反坦克壕边上，身上脸上的冷汗哗哗直流，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山棱后，生怕会那里转出一辆坦克车！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跑回来的士兵身上背着五把步枪，身上横七竖八挂满了鬼子的皮质弹药包越过了用两张长梯子连接起来做成的竹桥一下子撞进战壕里，几乎虚脱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脸青嘴唇白地看着身边的预备队员们从自己身上卸下步枪、弹药……

一个、两个，一群、两群……战士们陆续回来了，半小时后全部回到了战壕里；除了那些依然在处理步兵炮的士兵。

在长官们着急的盼望中，一门门九二式步兵炮在反坦克壕边上被肢解开来，本身全重只有四百二十多斤的大炮被拆成了炮架、炮轮、炮管、护盾，一件件由士兵们抱着抬着危危颤颤通过八米宽的竹梯桥。伴随着竹梯每一次弯下去、每一次晃动、每一次接触到水面溅起水花，这边战壕里等待接应的士兵，特别是那些手里攥着已经另一端绑在炮件上的长绳索的士兵都把心提到了嗓子！

又一个让所有人提心吊胆的十分钟过去了，十门大炮竟然被完好无损地全部运了过来！

下一次，如果鬼子的坦克再敢像刚才那样在反坦克壕边上停滞，迎接它们的将是毁灭性打击！

鬼子的炮群终于停火了，这时大家才发现阵地上忽然变得静悄悄的；远处三营那边的战斗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结束了……运河边上一个个累得半死的士兵还在喘着气，但他们马上接到换防命令，士兵们并不知道在远处土丘后的战果，他们只是知道鬼子被打退了，他们死伤了一些弟兄……他们抬着伤员和战死的同袍下去了，新换上来的原来的预备队在战壕里和后撤的弟兄擦肩而过，他们会默默为从身边经过的死难的弟兄闭上两三秒的眼睛算是默哀，会向那些受伤的弟兄敬个礼……

每个士兵都明白这次给鬼子退下去了，下一趟他们要面对的攻击将会加倍的疯狂……在战火的熔炼中，新兵的成长特别快，现在他们看起来已经很像老兵，像曹小民在罗店的那些弟兄了。

一场自己都不知道战果的胜利，把国民党军的两个营包括在后边的补充连和原来不配枪的通讯兵、辎重兵打成了全副武装，现在七十四军的阻击部队竟然有超过每人一支的步枪、上百挺歪把子和三十多挺九二式重机枪；还有更多的掷弹筒、弹药……

有了那么多的步兵炮，这回，真的可以成立炮兵连，不，炮兵营了！曹小民压抑着内心的兴奋，率领着撤下来的部队往后方去，他已经在想象着“炮筒”的那张笑脸了……

超过五十门大炮的集中打击杀伤力太恐怖了，当曹小民越接近“炮兵连”阵地的时候，他的心不断下沉：放眼过去，暴烈的炮火似乎把这一片地面翻了一遍，把每一粒沙子都烧黑了；原本“炮兵连”所在的阵地竟被炸得地貌都改变了，完全找不到原来的轮廓！

……和鬼子作战的时候，我们其实没有后方，大多数时候我们是整个部队都处在敌人的大炮射程内，很多时候我们在战斗结束抬着伤兵到后方去却发现后方更加惨不忍睹……是的，祖爷爷的回忆录里都记载了，鬼子的大炮射程可以达到二十公里多，其实整个交战区域里就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五十门大炮四十五分钟的集中炮击，这一带还有活着的人吗！？

意外得到大炮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曹小民内心如坠冰窟，他心里只有“炮筒”那张总是挂满调侃的二流子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