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工作给人的感觉总是很神秘，一丝不苟，但其实在真正的谍战中总是有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如果到了解密的那天，很多人都会发现那些当事人是多么愚蠢，甚至就是个笑柄……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虽然是农村，但因为逃难的百姓很多，泰州以东很多以往安静的小村落都人满为患。会议之后，经过了连续几天到处奔波安排百姓的曹小民也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他看着那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布满老茧的脚慢慢探进热水里，在木盆上朦胧的蒸汽中仿佛看见一双小手在给他温柔地擦拭――那是佳奈的手……

一个女性的身影在脑中飘了出来，那是何嫣；何嫣的出现让他心中的温柔忽然消退，这个美女是个间谍！谁会是她的联系人呢？总部里还有谁是同党呢？他真的想不出来。因为对历史的预知，他在总部里防共的工作做得算是非常严密了，特别是经过梁小宽的事件后，他甚至对很多一起死战出来的老弟兄都监视过一段时间――不是为了将他们置之死地而是一旦发现他们谁是共党后要把他们拉过来。他们都经受过考验了，不可能是共党啊！

双脚一阵阵刺疼传来，那是热水泡进了破开的血泡了，曹小民感到有些吃不消，赶紧草草洗完脚擦干了事，泡脚的舒坦他现在是无福消受了。

“长官，副支队长回来了，带了很多海货……”勤务兵兴高采烈地进来报告，看见曹小民已经洗完脚连忙把洗脚盆端起来拿出去。

副支队长就是“狗鼻子”，那个在八字山血战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警察。因为他到底不是正规军出身，所以在部队中一直充当的是内部调查和一些与特务连组建训练等有关的工作。这次因为要摸清南通、盐城一带的游击队状况，曾经在南京侦缉队干过，还会几句日语的“狗鼻子”就被派了出去，整个宝高战役后期他一直在南通活动。

曹小民和老蔡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因为他对这一带的情况最熟悉，就把他选定为了将来十二支司令部直辖游击队的东路支队副支队长，但“狗鼻子”本身还不知道新的任命。

南通因为一边靠着海，在沿海地方倒是不会怕粮荒，这次狗鼻子就拉了一车队足足八大板车的鱼干、虾干、干贝、干鱿鱼过来。

“这下好了，我在好多村庄看到难民们和那些杂粮稀粥，都喝出黄疸来了，一个个手软脚软的……来人！把这些海货匀一匀，每个村庄送去几十斤，煮粥的时候放一些，总得让大家开开荤……”曹小民顾不得和“狗鼻子”商量任务，马上就布置警卫员去分派海货了。虽然这一分海货就会分个精光，能留下的很少，让那些警卫员们心疼不已；但是大家还是在工作中得到了乐趣――别说吃，光是分着那些海货，闻着那股鲜咸味，对一直食不果腹的人来说就是享受啊！

“能不能再搞些回来？多多益善……”曹小民匆匆忙忙把成立东路支队的事情说了，马上就问“狗鼻子，现在他唯一看到能够缓解饥荒问题的着落就在海货上了。

“难度很大！这些东西都是各路游击队进贡的，要说买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对了，最近在沿海一带来了不少有钱人在大肆收购海货，那钱就不当钱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把那么多海货运出去……”“狗鼻子”一句话让曹小民忽然打了个激灵：他在限制粮食运输，可没限制海货！

粮食不够吃，那到最后就是什么能吃的都要往肚子里塞，这一网打尽了沿海的干货，不摆明着就是封死了曹小民最后的活路吗？曹小民已经知道了那些“有钱人”花的是什么钱了，他们肯定就是共产党携带着大量假法币进来的人，还很可能就是以后在这里进行长期地下活动的人！

是啊！来海边收海货的财主，谁不欢迎？他们很容易就能站稳脚跟，还能和各处的游击队搭上关系……不行，这群人得马上除掉！曹小民立刻把“狗鼻子”带进屋里，让传令兵把老蔡找来，商量如何把这些海货商人连人带货带钱全部一网打尽的计划了。（写到这自己觉得好笑：这事情是一个同学说的他父亲，某军区第一任参谋长的事，当年老人就是这样带着假币到黄海边活动收编游击队的，我这是要消灭掉同学的父辈呢……）

海货的味道煮进了粥里，那飘出来的香气可不是青蛙可以比的，浓郁透心。刚刚才得到休息机会的何嫣还来不及把工作和新来的译电员小芳交代完，便忍不住转了话题说了一句：“呀，外边的味道真香啊……”

“是，今天赵大姐回来了，这些东西都是长官亲自带回来的呢……”小芳接了话，因为能够吃上好东西，司令部的人们这一刻特别精神。

赵大姐回来了？何嫣心里一动：她前天就是在新来的赵大姐那里得到曹小民行踪的，她看见刚认识的赵大姐还没安顿好就在收拾行李，随意问了一句她要到哪里，赵大姐也随口回答了她――机要员要去的地方，不是跟着司令员还会是谁？就这样她得到了情报――曹小民安排好的假情报。

何嫣觉得是时机趁回去休息多和赵大姐接触，套套话了……

刚走出司令部，何嫣就遇到了特意给她把饭盒带过来的警卫员。

“嗨，还以为能有多少呢，闻着那么香……”警卫员给何嫣递上饭盒道：“就是撕成了条条的鱼干，煮了没捞上几根，闻着挺香吃不到东西……司令员还在院子那边让大家把海货发到济民站去，估计过两天连这香都闻不到了……”

何嫣忽然一阵感动：她目睹的曹小民不光是个英雄，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现在部队里除了作战部队一稀一干一天两顿，像她这样的非作战人员，司令部随员也不例外，只能一天两顿稀饭。就这样的困境，曹小民好不容易带回来了些海货，还要给济民站配送……忽然，小丫头快活了起来，她感到自己非常正确，那个恶作剧非常正确！

在给总部的回电中，何嫣竟然把收到的情报，赵大姐说要去的地方改了！

她原本就是因为金陵中学的特殊背景加上长得美貌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她还是个没有完成全部训练的未毕业特工，她还仅仅是个强化训练过的小女孩……因为对曹小民的敬佩，因为自己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让总部杀了曹小民，她竟然搞了这样一个“恶作剧”！

在她看来，司令员随时改变行踪也很正常，自己这一改不会带来麻烦，而那些执行任务的同志最多是等了个空，也不会损失。无论如何，就算这个曹小民真的是不得不杀的反革命，也应该在过了饥荒之后，现在她自作主张要留他！

她没想到南通就那么几个县，她这一改却歪打正着，把曹小民接下来的行程全部搞对了！这就是让曹小民特别困惑的原因：何嫣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真情报，她是如何和另外的卧底联系的，如何躲过所有耳目联系的……何嫣在游击总队其实就没有联系人！

何嫣是单线联系，包括接受她情报的人以及发给她指令的人其实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根据她的情报，在外边的活动布置早就开始了。

还是在筹备东进事宜的时候，一批紧急进驻准备恢复苏北地下工作的地下党就潜入到了苏北，现在他们正在全力接收那些从山西运过去的法币在苏北进行大采购，把一切可以吃进肚子的东西都买进储存起来。这些物资有机会运回后方根据地那就最好，没机会运回去，只要能够把苏北搞得民不聊生，曹小民就无法得到支持，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今天他们又接到了任务，迎接三个特派员，具体后续任务等人到了才知道。上头的指示是无条件服从三个特派员，满足他们一切要求。

三个人，地方上只知道是特派员，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他们来自延安，都是在特科培训出来的行动组精英，在延安都在担任特训工作，教官级的人物。他们做事不会问原因，也不需要知道原因，就像他们根本不知道总部要杀曹小民的原因是对他灭了新四军东进支队忍无可忍，他们只负责杀。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曹小民。

（作者：关于书评区里有书友想查证自己祖父的出身一事，已经回过贴，但三天过去还没看到审核通过贴出，这里简单说一下。就凭这些资料实在无法查证，因为浙江人从军有个特殊性，他们是带着政治任务的，是代表委员长家乡从军的。在包括滇黔川湘等各派系部队被打光后整补，都会安排进去不少浙江人，在当时除了桂军外的其他部队都有他们的身影，连晋军、西北军都不例外，是人员分布在部队中最广的一个省籍，所以很难从籍贯上和部队沿革去查。在当时整团补充浙江籍士兵的军级单位就有不下十个军，既包括传统中央军，也包括像打光后的川军团番号部队等都有。从书友提供的后期事情来看，老人应该出身就是中央军嫡系，因为陆军第九师不是会随意整补散编人员的部队，那是从教导总队派生的精锐，后来的整训地点也是直接在重庆完成。其中一个细节是长官听到老人的口音――这就是说那个部队不应该是浙江人为主的部队。这里只能从可能性较大去推测，老人应该是开始进的补充团，后来编入二十军团作战（二十军团是在黄河流域打过战事较多而且是长期有成大建制骑兵部队的少数部队之一。），最可能是十三军或者八十五军的番号，因为在二十军团中这两军的长官最方便在自己部下犯错时轻易把人调往陆军第九师。如果有其他更详细资料才好做更进一步查证，目前只能这样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