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人一起轰,鬼子叫做玉碎战法,听着像很壮烈的样子;谁知道**冲锋时有多少次就是这样完全和炮弹同步地玉碎冲锋呢?可惜我们的大炮太少,很多时候连玉都没条件去碎……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砰!”又是一声枪响,但是顺着山势往下望却看不见一个弟兄,自己就像孤零零被抛弃了一样。不能妄动,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动作会不会被山上的鬼子看到,只要自己暴露了鬼子就能用手榴弹把自己干掉……“地雷”就这样一个人怀着深深的恐惧被留在了山腰上。
在新兵营的时候,新兵们都像老兵一样给同袍起外号,但“地雷”的外号是他给自己起的,不是因为自己姓雷而是因为他脑中不断出现老兵们说的那些殉国的前辈怎样壮烈地抱着炸药包与敌同亡,他总在幻想着自己的那一天,幻想着弟兄们在自己的遗体前痛哭、幻想着自己的遗体盖着青天白日旗被运回老家……他愿意做一枚引爆自身能拉着鬼子上路的地雷!为此他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表决心。
他在新兵营里很快被提为班长了,因为他和很多不认字的士兵不同,他是投笔从戎的学生,更重要的是他那篇《我是地雷》被贴在了军营的公告栏上。
现在,那些曾经被他感召的弟兄就躺在离他不远的斜坡上,十一个人,全死了!
大炮轰击过后的鬼子阵地看不出生命痕迹。他们一个排被安排为突击队,他的班是尖刀的刀尖!
“策策策!噌噌噌!……”混成一片的机枪射击声响起来并且直到现在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就像鬼子依然在射击……鬼子的机枪在他们冲到离山顶四十余米的时候开火了,身边的弟兄身上纷纷爆起血花倒栽下地顺着斜坡滚落,身后自己人的重机枪把敌人的阵地打得烟雾弥漫,但敌人的子弹还是透过烟雾打向他们……
一次进攻完结了,后边的弟兄退下去了。但“地雷”带着的一个班全完了,除了他躲在一块山石后一动不动装死逃过一劫。
和在水沼里追杀敌人完全不一样。严阵以待的鬼子枪法精准而且极度顽强,在大炮轰击过后阵地上烟雾弥漫的时候就扑到滚烫的工事里给了他们迎头一击。那些看上去不算太陡的斜坡是那么滑,怎么也冲不上去;那眼看就到的战壕是那么远,他们的手榴弹总是投不上去但敌人的手榴弹却能从高处扔下来扔到他们头顶爆炸……
“地雷”不知道那一次进攻持续了多少时间,耳边依然充斥着弟兄们混乱的叫声和枪声、爆炸声;曾经豪情满腔地写下《我是地雷》的他在极度的慌乱中躲到了一块山石后。除了控制不住的颤抖外浑身一动都不敢动;他甚至不知道枪声什么时候停的,因为爆炸让他耳朵很长时间听不到东西。
听觉恢复了,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山石后他终于稳定住了情绪开始观察周围,就看到了现在眼前的一切:死了一地的弟兄和看不到一个自己人的身后……
这才是战斗,真正的战斗……好不容易终于让自己万全镇定下来。“地雷”开始不断问自己:老兵怎么说的?教官怎么说的?这时候该怎么办?……
“看到了吗?不管咱么怎么轰击,鬼子就是死不完,大家说怎么打?”在小村子外,卫良在一丛小树后面对着差不多一个连的新兵。在这些新兵的后边是大约差不多兵力的桂军老兵由王朴带着。
新兵们目睹了前边的交战,自己的部队冲到鬼子阵地前眼看就要冲进烟雾里的时候鬼子才轻重火力一起射击,进攻的弟兄们死伤惨重,一路连滚带爬退下来身后的斜坡上布满了尸体。更让这些新兵们激愤难忍的是鬼子开始对那些留在斜坡上的伤员开火了,距离很远没打中,但子弹打在伤员身侧溅起的尘花令伤员们的呼叫声更凄惨了;当一些弟兄不顾性命跑回去救他们的时候,新兵们才发现刚才鬼子并不是因为距离太远打不中而是故意放着不打!等那些救援的弟兄身后传来刚刚才发现情况的长官的呼喊时,鬼子的机枪又开始射击了。回去救援的弟兄又是伤亡了一地……
“在水沼里不是警告过你们吗?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捡了条命逃到山脚掩体的官兵连气都没喘过来就被更高级的长官一顿乱踢……每个人都很颓丧,大家也不敢还手。但大家也明白长官不是暴戾而是心痛:那么多弟兄,在进入村子前还有说有笑的弟兄都没了!
山脚下的官兵一边观察着山上的鬼子一边无助地看向一片小树林。那里有他们身后的梯队,有更高级的长官,有他们的教官,现在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进攻还是撤回去……
“我们只有一种战法,踩着炮弹往上冲,他们想对咱们开火就得捱炸,他们想躲起来咱们就冲进去;冲锋的第一梯队不用带枪,全身挂手榴弹拿大刀片子上,踩着炮弹上!谁敢去!?”卫良一声怒吼,全场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