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10月16日~
(……强奸、杀人、抢劫……这些都是军队里铁的枪毙禁条,但是却总是有人犯规;我发现打仗越是勇悍的火线军官在手下犯事时越容易护短,大概是生死经历得多了更加会维护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吧;于是很多军队曾经施与平民的暴行就被掩盖了,谁说百姓的眼泪只因为侵略者的杀戮落下呢……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雨下一会停一会,天色始终昏昏沉沉,空气就像是这一段时间这片地面上的人们的眼睛一样,总是湿润湿润的。
天边忽然有一片灿烂的阳光出现,把雨云照得血红的,是朝霞还是夕阳?蒋经国感觉到很是恍惚,总是在柑橘园和水田里间断地行走,总是从尸体边上走过,麻木已经代替了疲劳和激愤,现在他已经像无数老兵一样在行军中沉默了。
忽然一声哨子响起来,所有人都趴下来,就在湿烂的泥土上。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蒋经国已经习惯了在每一次紧急讯号中作出准确的反应……很久,天边才传来一阵马达声;离得很远,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这种空中威胁;在移步困难的田地间如果被敌人的飞机发现发起攻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飞机没有扑下来,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在敌机出现在天边时已经做出了反应,鬼子没有发现他们。飞机在远处忽然俯冲下去,接着就看见飞机身上闪耀着火花,地上有迷雾升起来,巨大的爆炸声传到耳朵里比大年的爆竹声要小多了。
距离很远,被袭击者全部趴下了,在望远镜里也看不到任何被袭击的人们的存在,蒋经国干脆把望远镜放下默默听着自己的心跳等待着起来行军的讯号声,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每一个老兵都这样,抓紧时间休息。我们试过在行军时睡着了,就由最前边一个弟兄带着;结果排头兵也睡着了,整队人全撞在树上呢……”“朝天鼻”笑着对刚刚被叫醒的蒋经国道:“将军,能在敌人的袭击间隙中睡着,那是百战老兵才能有的本事呢。”
蒋经国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听到“朝天鼻”这么一说竟然高兴了起来,这已经是他一天都没有过的情绪兴奋了≡己成为了一个老兵!蒋经国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能够成为一个老兵竟是那么的光荣……
被日本飞机袭击的一群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有军人也有百姓或者是穿着民服的“野军”。他们基本上都死了♀是一支负责从前线运送伤员下来的小部队,因为被空袭他们不得不把担架放下趴在地上躲避,没有经验的人们全身趴在水田里,担架也放在水田里,他们以为这样能躲过日军的扫射;但是当炸弹下来在水田炸响时,冲击波却把大多数人的内脏给炸得粉碎。当蒋经国等人赶到时,六十多人的一支队伍就剩下两个活人了,两个已经被吓呆的活人。
“是从邹堂下来的部队……”卫兵过来报告:“那两个人都吓傻了,问半天不会说话,咱们走吧。不能带上他们,要不遇上鬼子的空袭时他们会连累大家的……”
继续上路。一队人抛弃了两个还在发呆的幸存者,蒋经国没有回身去看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遗弃和见死不救已经太多了,在战场上只能适者生存而不能同情心泛滥……
路上还遇到另外几处被袭击后遗留下来的现场,尸体就被遗弃在原处,看得出他们旁边的路上有不少人迹,应该是在他们死后还有不止一趟的人来回走过,但是没人理他们♀是一处人口众多的地区。但是敢到战场上去抬人的毕竟少数;所有的人手都去救援活人了,死人就只能像垃圾一样被遗弃。
出现在视线中远处的村落冷冷清清并没有看到一丝人迹,直到很近了那个趴在水田边上的哨兵在核实了身份后才把大家带往村子附近的一处小山包后边。那里才有人。
因为雨忽然退一段时间,鬼子的空袭开始了,各处村落中的百姓都不得不离开他们的家到附近的可以藏身的野地里去暂避“线的伤兵收容站也一样,所有都迁到了没瓦遮头的野地。
虽说这是接应前线的第一站后勤所在地,但是伤员却不多,和蒋经国曾经身处的大亚湾前线不同,这里并没有看见大批瞎了眼或者肢体残缺的人在呻吟。
“和前线距离太远,鬼子的空军经常来袭击,田基都被挖断了,人运不下来……”主事这片简陋营地的少尉短短一句话就解释了这种情况。那些本应在林子里呻吟的伤员大多数都被抛弃在半路上,在水田里被炸弹炸死或者淹死了;现在本来作为伤员隐蔽所的地方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他们并不是从其他地方逃过来的难民而是附近村庄的农民。当然,也许就在今天的晚上他们就有人会成为新的难民,不再考虑自己在异地的生存能力而只想逃离这一片杀戮场。
“昨天打了一天,今天又打了一天,换上去了一个团了,邹堂还在打……”少尉继续报告着:“昨天晚上蒋司令带着一个观摩团来过一趟……”
正说到这,忽然一个百姓扑了出来在卫兵的阻拦中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将军要给咱们做主啊,这些贼兵祸害百姓啊……”在这个百姓身后一阵阵骚动,等人群平静下来,蒋经国已经看见了地上躺了一具人体,喉头上在汩汩地冒着鲜血……那个原本扑向蒋经国的百姓看见尸体疯了似的扑上去跌坐在尸体旁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百姓叫这些在前线拼命的军队叫“贼兵”?!蒋经国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而且一定是坏事。
谢天谢地!那个喉头冒血的百姓没死,他竟然坐起来了!很明显的割痕是要把他灭口的,但是杀人者看来也是个生手,那一刀割在锁骨上并没有封喉……
杀人者很快就被蒋经国的卫兵给抓到了,一个瘦弱的士兵,来到蒋经国面前时已经瑟瑟发抖。
“不关我的弟兄事,是我的命令,要枪毙就毙我吧……”一个包着头的军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是我,昨晚强奸,今天命令部下灭口……”看他肩上的肩章,是个中校!
军官的手伸出来等待着卫兵们给他上绑,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双久经战场的手,两只手掌都是光滑的一大片嫩肉没了掌纹――那是在打光子弹后用手抡起红热的机枪砸向敌人留下的特有伤痕。只有在人拼到失去了感觉、神智处于生死之间游离的军人才能抡起红热的枪管用枪砸敌人;但大多数这样做过的人两只手都会在事后被彻底烫熟或者感染废掉了,能薄一双手继续在部队里服役的人凤毛麟角。
通常有这样一双手的军人,特别是中低级军官都会是一支军队中最能压服士兵的军官。但是,这样的军官往往纪律性都比较强,很少会祸害百姓……这个军官是怎么了!?卫兵们上去捆绑他双手的时候绑得挺松的,和平时绑人把人勒出血来不同。
看见凶手伏法,百姓们忽然整群人跪下了,一大片的人纷纷乱乱向蒋经国磕着头……“不关长官事,是我……”忽然远处一个人嚎叫起来,蒋经国抬眼看去却看见了一个人被绑在树桩上大喊大叫,双脚乱蹬乱踢唯恐别人发现不了他……
“那个才是真正的凶手……”“朝天鼻”低声向蒋经国道:“他犯了军规,他的团长把他绑了,但是却下不了决心把他法办……至于那个想杀人灭口的士兵,估计是犯了军规的人的铁杆兄弟;他是自己想帮自己的兄弟掩盖罪行,和那个团长没关系……”
蒋经国稍微思考了一下,也明白了:“那怎么这个团长宁愿自己帮他顶罪?难道他不知道是死罪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当长官的不能在要命关头给自己的弟兄出头,在战斗部队是没威信的……有时候犯事的人曾经在战场救过长官的命或者是部队中打仗最不要命、在弟兄中威信特别高、最能帮长官拼命的,长官甚至会在事情捂不住时替他们扛罪;不过一般在高级的长官也会买他们面子从轻发落……”“朝天鼻”道:“以前在苏北,哪支部队没有那么一两个特别能打又特别会犯军规的刺头?不过长官们一般都会大事化小……”
“什么大事化小?老百姓的命就是小吗!?”蒋经国心中恼怒,他本来想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处理这件事,但是经历不少的他还是决定细审这件事情,不能草率。于是他的手一挥让手下把相关的军民都带到临时搭建的小草棚里审问,而他自己也第一次充当了没有法庭的战地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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