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个看来皆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树下等,四仰八叉地倚靠一块儿,男孩们全都奇装异服,女孩们则都浓妆艳抹。
“这只蠢猫!居然敢抓伤的脸,一定要剥掉的皮!”其中一个朋克范十足的漂亮女孩和一只三个月大的喵咪干上了架,她穷凶极恶地用修眉刀去戳刮猫咪的耳朵,刮出阵阵惨叫和满手的血――正当她施暴的兴头上,一旁忽而伸出一只手,将那可怜的小猫夺了去。
“太粗鲁了。”一个衬衣少年将那只耳朵受伤的猫咪轻柔抱进怀里,将一小块白干酪送至它的口边。本还弓背竖毛的猫咪一下就变得非常温顺,一面吃着干酪,一面伸出带有软软肉刺的小舌头舔起了少年的手指。
“有的时候真搞不懂,到底是爱,还是爱这只猫。”朋克女孩无可奈何地瞪视对方,口气娇嗔又埋怨地说。
“性交的时候爱,别的时候爱它。”少年微微笑着说完,从胸前的衬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钻石耳钉,就抛给了女孩。
“哇喔!”不快刹那烟消云散,那颗钻石非常大,卖了它够他们挥霍好一阵子。女孩拿起钻石阳光下反复照看,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心地说,“就不怕她报警?”
“怎么会报警?那骚老娘们的屁股上还留着这小子的精液,她害怕尽皆知。”一个面相凶悍的鸡冠头少年眉飞色舞,像是自己干了那么一票大事儿般得意洋洋,”恐怕她现正撅着那只垫有硅胶的屁股床底下寻找,等她丈夫一回来,就会向他哭诉说自己弄掉了它――想今天必须坦白,到底是怎样干的,竟能让那些又傻又有钱的女一个接着一个对俯首称臣?”
衬衣少年和他的伙伴们毫不类似,不像是那些处于叛逆期的野孩子,反倒彬彬有礼。全然没有别的同龄男孩谈及自己性经历时那样自夸自擂与兴致勃勃,他仅淡淡笑说,“背后攻讦一位女士,是不礼貌的。”
“说吧说吧,让们几个也学两手!”另一个发型更夸张的红发少年凑头过来,搡了一把他的肩膀。
少年的伙伴们对于他和那些有钱女性交的细节万分好奇,可他却选择避而不谈。摆出一个“无可奉告”的表情,就搂着怀里的猫,躺靠树下开始看书――他不仅用灵巧的舌头偷走了钻石耳环,临出门前,还顺手拿走了桌上一本关于类学的书。
“康泊,为什么有家不回,和们一同跑来这个小地方鬼混?”
鸡冠头少年抢先回答说,“因为他和他婶婶通奸,被他叔叔赶出家门了。”
“的叔叔是个好,但这儿却总不开窍。”目光不曾离开手中的书本,少年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既然已经可以自力更生,想有必要‘直截了当’地提醒他,他的妻子是个荡妇,不值得他为她起早贪黑,命也不顾。”
淡棕色的额发随风拂抹于额前,随手摘了根草茎咬进嘴里,轻轻咀嚼着。他怀里的那只小猫朝着他的脸探头探脑,随后伸出舌头,一下下舔起了他的嘴唇。而少年不时埋下了脸,似也满含深情地回吻着它。
“怪胎!”从未自男友这里得来这般温情注视,朋克少女再次捻着酸地骂出一声,“他妈就是个怪胎!”
“难道不知道吗,这小子是个充满文教养与‘救世主情结’的哲。除了自恋以外,他可以向任何有生命或没有生命的物体投以爱情,当然也包括了这只猫。”
鸡冠头的话让女孩很不高兴,趁少年不备,忽而又伸手用力扯了一下猫耳朵。夸张的长指甲像刀子般嵌进那柔嫩的皮肉里。
受伤了的猫咪一声惨叫,就蹿出了少年的怀抱。蹿出几米远,沿着花架跃上了一栋房子的窗台。
“个疯女!”衬衣少年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来,朝女友投去不满的眼神。追着猫咪的脚步走至那栋房子下,他朝躲窗台上的小家伙伸出了手,热切地呼唤它回来。
但没有用。那只耳朵几乎被绞掉的小猫被吓坏了,只瑟瑟缩缩地立花架上,再也不肯朝他所的方向挪动。
不得已,少年只得自己踩着花架爬上了窗台。他小心翼翼向它靠近,全神贯注于一只受伤的小猫,却没有发现窗子后面有一个。
咫尺相距的四目交汇就这么不期而遇,他们彼此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非常清澈的黑眼睛。
比那只耳朵流血的猫流露出更为惊惶无助的眼神,仿佛粼粼湖水般映入他的心底。
“嗨,只想找回的猫,不会伤害――”少年想向对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但只是那么一眼相视之后,那双黑眼睛的主就拉拢窗帘躲了起来。
屋里传来一个女嘶声力竭的叫骂声,而那双黑眼睛再未露面。
将受伤的猫小心抱入怀里,少年利索地爬下窗台,重又踩脚于地面。
他仰着下颌,眯着眼睛,视线一直落于那微微掀动的碎花窗帘。
“到底看什么?”朋克女孩意识到男友的目光始终不曾挪离,当即板下了脸,满含妒意地开口,“刚才和谁说话?是住里面的一个美丽小姐吗?”
“他成天幻想自己是罗密欧,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爬上某个富家千金的窗台。”鸡冠头少年惊鸿一瞥地也瞧见了窗帘后的那张漂亮脸蛋,但很显然,那张脸属于一个幼龄男孩,而不是一个窈窕少女。他走上前,拍拍自己朋友的肩膀,“恐怕要大失所望了,这房子里只住有一个古怪可怕的刺青师和她的可怜儿子。”
良久的凝神注视之后,这个名叫康泊的少年目光困惑,喃喃自语,“他看上去为何如此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1策兰(1920-1970),奥地利著名诗人。具有犹太血统的他在纳粹统治时期曾被关进集中营,脱难后定居巴黎。1970年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