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就驱车前行。山路有些陡峭,这几天一直下雨,轮胎滑过地面时发出声响,活似个呶呶不休的老女。
临行前姐姐的告诫充满恐吓的意味,以致男孩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至了极限。这一路上他的继父始终以侧颜相对,没有眼神交汇,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令屏息的长久沉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说,“不明白,要带去哪里?如果只想一路沉默,为什么还要让同行?”
朝副驾驶的位置微一瞥侧眼眸,专注于驾驶的男勾了勾嘴角,“等开口。”
“?”康肖奇一下产生了非常过激的举止――他松开安全带,打开了自己那侧的车门,将半个身子探向车外,“大可以就这么推下去,但不能逼谈那些不想谈的!”
牢牢盯视对方的眼眸,男孩紧咬着战栗不休的牙关。猛然窜入车厢的风劲头十分生猛,将他的头发凌乱地掀拂眼帘前。
“为什么要推下去?”面对这样的失控行为,康泊反倒不以为意地笑了,“是的儿子。就像恩娅是的女儿。”
“别那么假惺惺,是变态,是畸形,是侩子手。”他决心以命相搏,孤注一掷。他猜想自己并非毫无胜算,既然这个男严格恪守着自己制订的戒律,把那个永远花样百出、惹头疼的康恩娅当作女儿,或许也会同样视自己为亲子。想了想,康肖奇又冷声冷面地说道,“既然这么说,那就亲手推儿子摔得粉身碎骨吧!”
“哈,”康泊咧开白牙笑出一声,忽而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汽车急速拐弯时的离心力作用下,死死拽住车门的康肖奇险些真的被抛出悬崖。以眼梢轻瞟惊魂未定的少年,他勾着一侧嘴角,口气仍很随意,“抓住了的命门,就像抓住了车门。”
“反正……反正卑鄙龌龊是的本性,颠倒黑白是的所长……”攒着车门的手不断沁出冷汗,极端的恐惧几欲剖裂他的胸腔。故作镇定的男孩实则面色惨白,说话也结结巴巴,“大可以……大可以解释是门突然甩开后自己掉下去的……反正总有办法,像过去那么多次那样逍遥法外……”
“想让获得一个坦白的机会。”再次侧眸看了看对方半露外的瘦小躯体,康泊突然收起红唇之畔那道易令产生美妙浮想的弧线,转而以极为温和、认真、甚至是商榷的口吻说,“恳请不要这么快就拒绝。”
然而拒绝来得斩钉截铁,“不,无话可说!”
重又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男带着微笑摇了摇头,似向对方示意自己不会穷追不舍,“把门关上吧,风太凉了。”
拾得台阶而下的男孩立刻听话地关上车门,抖着冰冷的两手扣好了安全带。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继父――即使罹患肺病成日喀血的也不会生有这样一张惨白的脸,他好一会儿才问,“们正上山,难道和那些有钱约山顶见面?”
“不是。”
“那么……们到底是去哪里?”
“顺道去看望的母亲。”
“真……真的吗?!”男孩惊讶地叫出声来,身子狠狠一颤下,几乎当场就要泪洒滂沱――自母亲被送入疯院后,无论他如何哭泣、央求,还是歇斯底里地发作,却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她。
康泊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反而将乔奈尔的音乐打开,将汽车音响的音量调至最大。
震耳欲聋的金属乐中,始终目视前方的男问向身旁的男孩,“好听吗?”
尖锐的乐声蛰得头疼,康肖奇想也不想地回答,“简直就像频死之的喊叫。”
康泊淡淡一笑,“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