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他妈的饥渴到和流浪汉也做――”史培东在旁边笑嘻嘻地插嘴,却蓦然收了声,因为从一张张阴霾多疑的脸孔背后现出一道光亮――那是没几天就将退休的老局长霍默尔。
“我沾不得酒精,昨天确实喝多了……那地方挺陌生,那流浪汉的模样我不能保证还能完全回忆清楚……”比起对方以局长的身份出声支援,褚画更想要的是一个来自长辈的信任眼神,他无比恳切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局长,一再重复,“但是就在桥洞下面,我钻进了他的睡袋,和他睡了一整个晚上……”
可霍默尔的表情看来就似天际尽头的幻象,氤氲不清,说不清是信或不信。
命人从办公室取来珍藏的酒,韩骁走了上前,拔出瓶口的软木塞,将酒瓶递在了褚画眼前。
“酒后冲动杀人的事件屡见不鲜,何况你本身就有相当严重的饮酒问题,你会在醉后完全失控,行为不受意识控制――这点我和你同在警察学校时就已经有所领教。”他笑笑说,“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不会酒后失控杀人,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下这瓶酒。我想这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解释。”
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栗,面对连霍默尔和屠宇鸣都不再信任的目光,褚画伸手触向酒瓶,才刚一接触就触电般缩了回来,终究还是不敢接过。
“我们共事那么久,难道你都不能相信我……”抬起脸望着曾经无比亲密的搭档和无比慈爱的长辈,他泛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人……”
放下手中的酒瓶,韩骁带着笑容,鼓了鼓掌。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涉嫌谋杀潘彼得,或者更简单明了地说,”顿了顿,总警监先生继续说,“我们怀疑你就是凶手。”
※※※
所有的侦查结果都对褚画不利,留于窗台花架的足迹与他右侧后跟一贯磨损的鞋完全吻合,狗仔潘彼得手中还握有一根乌黑柔软的发,dna化验结果证实也是他的头发。
每当他想阖起眼睛,坐于身前的警察就会往他脸上泼水,逼得他不得不重新睁开眼睛。又累又乏,压于肩头的疲倦重抵千斤,他感到自己像纤夫,像垦殖者。明明手脚俱被铐着动弹不得,身体却体会到了比跋涉万里更强烈的痛苦。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冰冷的审讯室里,连续二十个小时的审讯之后,褚画仍然不肯为子虚乌有的罪名点头。
换了一轮新的审讯者,马小川和史培东坐在了褚画的对面。这对深谙刑讯套路的搭档,其中一人现在不时为蜘蛛毒液留下的勃起疼痛所困扰,而另一个自被总警监先生教训过一顿后,再也不敢违抗对方的命令。
“我们知道是你干的,所有的证据都掌握在我们手上!你如果现在对你的罪行供认不讳,至少还能在陪审团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滚你妈!少跟我来你们唬人的这一套!我他妈是警察,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
“潘彼得的邻居证实了你曾堵在他家门口要给他教训,他偷拍你并让你的**散布了全警局,他骚扰你棺木中的小妹妹,这一切都让你怒不可遏,想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我当时在气头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所以……你也在气头上杀了那个狗仔?”
“要我说多少次!我他妈没有杀人!”尽管双手被铐,褚画仍情绪激动地捶打着桌子,他坐着的椅子重重几下敲击地面,发出同样愤怒的喊声,“你们去找那个演奏风琴的流浪汉,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们找过了,可他不在你说的那个桥洞下。出于同事之谊,我奉劝你还是自己坦承为好――你也是警察,你该知道在警局里‘人权’从来都是狗屁,我们有的是残酷的法子迫使你招供!”
褚画当然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心知肚明。他只负责出生冒死地抓人,而刑讯逼供却是史培东这些家伙的拿手绝活。他虽从不亲自刑讯犯人,那些惨烈的刑讯过程却常让他义愤填膺。更令人啧然称奇的是,即使意志最坚韧的罪犯或者压根没有犯罪的无辜者到这俩家伙手里也会精神崩溃,最后坦承自己有罪。
“我要见律师。”审讯室里,警探先生试图为自己的权益做最后的抗争,“在律师到来之前,我不想谈任何事――”
“你还不明白吗?”韩骁走进了审讯室,挥了挥手,两个手下就识相地离开了。
监听设备早在总警监先生踏入审讯室前就做手脚,严重的噪音干扰下,没人能听见审讯室里的声音。
“那些律师只会诱使你乖乖认罪,以期和法官讨价还价。”调整了下眼前的审讯灯,让刺目的强光就直扑褚画的眼帘,坐在昔日情人的对面,韩骁微笑着说,“范唐生出身律师世家,他在律师界的人脉会影响案件的最终审判。而你,一个即将锒铛入狱的小警察,从头到尾都没有赌博的本钱,居然还那么天真地相信‘律法的公正’?”
“我不会认罪的。”褚画凑身向对方靠近,清澈眼睛直视刺目的白光,“就算律法的天平不够公正,我也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
“我能。宝贝儿,我能。”韩骁突然笑了,同样起身凑近褚画,“霍默尔退休了,范唐生的竞选已经成功,现在警局由我说了算。尽管外头的人总拿‘人权’说事,但我们都知道,以暴制暴的审讯手段根本不可能废止……即使不在你的身体上留下会被人发现的伤痕,也能让你如身处地狱般痛不欲生……”他的声音带有分明的威胁之意,以自己的面颊贴向旧情人的耳侧,吹出一口热气,“宝贝,你那天和我睡觉不就没事了?”